她居然連她或許跟別的男人有染這種話都說得出口,到底有多不想做他的妾?
陶欣然辯不過他,只好胡說八道了,「反正我現在失去記憶了,什麼都想不起來,不能光靠你一面之詞就說這是你的孩子,如果你真那麼在意,那麼就等生下來再滴血認親吧,到時你想付小孩的教養費,我不會拒絕的。」
「……」耿鈺棠听得無言,滴血認親這種話應該是由他來說才對,怎麼會被她搶先了?
陶欣然覺得這麼與他大眼瞪小眼也不是辦法,決定跟他把話說清楚,「總之,我不想當你的妾,這孩子是我一個人的,我會自己養,不勞煩你負責。我對當妾,過著輕松、不愁吃穿的日子一點興趣都沒有。至今,賣斷洗發精是我最後悔的事,我再也不會輕易將我辛苦做成、可以用來賣錢的貨品賣斷了,更不會平白無故交給任何人,我要自己開店自己賣。」
陶欣然說的這番話,間接說出了她知道他想納她為妾的真正目的。
耿鈺棠知道她看穿了他的全盤野心,她遠比他想像的還要慧黠聰明,而且很有主見,真的很難纏。
她拒絕他,說要自己生養孩子,已經是非常離經叛道的事了,她居然又說不會再賣斷自己做的貨品,要自己開店自己賣,做他的妾就可以把她的貨品放在耿記的店鋪里賣,不是比擺攤輕松嗎,她在想什麼?
耿鈺棠當然不會這麼輕易放棄,他是個生意人,有的是耐心說服她。
他先是為她著想地道︰「別那麼倔強,很快地你的肚子會愈來愈大,你有體力一直擺攤下去嗎?大夫說你近來太勞累了,身子有些虛弱,再繼續擺攤,對月復中的孩子是一件危險的事。」
他又幫她衡量現實,「再說了,開店鋪不是容易的事,你連寄賣費都付不出來,何況是租店鋪或是開店鋪,那得花上你多少時間才能實現?做我的妾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將你所做的貨品放在店鋪里賣,你要酬金我也可以給你。」就當作給她多一點的零花好了,這也沒什麼。
耿鈺棠的話正中陶欣然的心坎,她必須承認因為看到擺攤賣得好,為穩固住客戶,她很有野心的接了很多訂單,每晚都熬夜趕制簪子,體力上確實是有些勉強的,所以今天才會昏倒。試想,以現在的工作量她都吃不消了,等日後肚子愈來愈大,她還能應付更大的工作量嗎?
她很明白,光靠嬸嬸一個人是不夠的,再多請個人也不劃算,而做他的妾依靠他確實能讓她過著輕松的日子,只要出出點子就能讓她的貨品放在他的店鋪里賣。
只是,她依然不會答應。
因為,那不是屬于她的店鋪,那是耿記的店鋪,她希望用她的名字,用「欣然工坊」開店,更別說她也一點都不想當他的妾。
陶欣然萌生了一個大膽的念頭,只是不知道可行性,但還是試試看吧。
「我還有另一種做生意的方式,比做你的妾這主意還要好,可我覺得耿當家你肯定無法理解我的想法,我們是談不攏的,我去找簡記談好了。」說完她從床上起來,「我休息夠了,先走了。」
耿鈺棠不可置信,看到她說完話就想走,眯起眸子喊住了她,「站住,直接跟我談!」
陶欣然背著他偷偷笑了,她是故意說要找簡記的,顯然這句話成功激怒他,讓他願意一听。
她轉過身,直視他的雙眸說出她的想法,「我不會賣斷,我只賣斷一年的專賣權,還要用我的名字賣,打出我專屬的品牌,等一年合同到期,我有權決定是否續約或是把我的品牌帶走。當然,我也會給你好處,往後我只要有新做的貨品,你都有優先專賣權。」
「你在說什麼?」耿鈺棠還是頭一次听到這種不賣斷的生意,意思是,他只能賺一年的錢,期限一到想續約,他又要付一筆錢給她,還真不劃算。
雖然也可以賺到錢,但賺得多還是賺得少就不同了。
「我說完了,你沒興趣的話,我要回去了。」陶欣然相信他肯定對她說的優先專賣權有興趣。
耿鈺棠眯眼盯緊她的背影,在這一刻他終于明白,這個女人是這麼精打細算、聰明滑溜,她絕不可能做他的妾,白白將她的點子奉送給他,他必須付錢。
「那,跟我談談這一年專賣約吧。」他開口道。
陶欣然停下步伐,又偷笑了下,回過頭,裝得不敢確定的道︰「耿當家,真的可以跟你談嗎?你不會逼我當你的妾了?」
「這你可以慢慢考慮,不急。」耿鈺棠隱隱咬牙。
對他來說,先讓她賣出簪子最重要,讓她做妾可以慢慢來。
且他對她提出的優先專賣權很感興趣,既然她能做出那麼獨特又受歡迎的洗發精和簪子,他相信往後她也能做出更熱賣的貨品,她有那個價值,他不能讓她被簡記搶走。
陶欣然在心里大喊成功了,他願意談是最好的,說真的,簡記的掌櫃曾經拒絕過她,她其實不太想去找簡記談。
為了談合同,兩人轉移到書房,速戰速決,簽下了往後陶欣然做出的貨品都由耿記優先販賣,一次簽一年約,用欣然工坊的名字賣出。
當陶欣然拿著她那一份用五十兩賣斷的一年約離開時,真感到大快人心,上次被他砍了三十兩,她終于反將他一軍了!回去還有耿記的馬車可搭,還真不錯。
在陶欣然離開後,耿鈺棠一直若有所思,他忘不了她的眼神,當她說她再也不會輕易將她的貨品賣斷,她要自己開店自己賣;當她說她只賣他一年的專賣權,她要打出自己專屬的品牌時,她的眼神是那麼閃閃發亮,像極了發光的璀璨寶石,讓他深深震撼。
像這種擁有主見和夢想,果斷的說要自己生養孩子不依靠他的女人,真的會是個貪求榮華富貴的女人嗎?
耿鈺棠忽然感到懷疑,有關她伙同同伙對他下催情香想攀上他做妾的事,都是他的小廝阿生告訴他的,但事實真是如此嗎?
「德叔,你覺得她會是個貪求榮華富貴,不惜犧牲清白的女人嗎?」
梁德相當意外當家會這麼問他,也是,這位陶夫人實在太特別了,居然會拒絕做妾,反而提議要簽一年的專賣約……當時他在門外都听見了。
梁德有點小心翼翼的道︰「說實話,那陶夫人看起來不像是那種人,她先是賣洗發精,又是賣簪子,看起來頗勤快工作……」
勤快工作嗎?耿鈺棠唇角瞬間勾起一笑,很快又消失了,「去把阿生找出來,帶到我面前,我要重新問清楚這件事。」
梁德知道他說的是以前負責侍候他的小廝王俊生,他記得四月時押貨到蘇州,回來京城沒幾天,阿生就說他娘親生了重病癱瘓在床,他必須回鄉下照顧他娘,這才離開了耿家,變成由他一個人服侍當家。
當家會這麼要求,自然是對阿生有所懷疑,他只要照著吩咐去做就好。
「是,我立即派人把阿生帶過來。」
第四章 拒絕做妾(2)
簡鈞辰剛談完一筆生意回到簡記商行,他喝了口涼茶,正想攤開桌上的帳本時,有個人進來了。
那個人是簡記里的一名管事,他抹了抹額上的汗,看起來很緊張,「當家,我從陶夫人那里回來了……」
「如何?她答應了嗎?」簡鈞辰瞥了他一眼便不再看他,直接攤開帳本看起來。
「遲了一步,她說昨天跟耿記簽約了,不能賣簪子給我們……」
這結果出乎意料,簡鈞辰抬起眼怒瞪他,「廢物,你都在干什麼!」
那管事怕得低下頭,不敢吭聲,反駁只會更惹怒當家。
簡鈞辰知道罵他也無濟于事,只能說,在知道那位陶夫人在市集賣簪子後,他花了太多時間觀望她的生意,思慮著賣木簪子的商機、能賺多少錢,忽視了還有耿記這個敵手,耿記早先買斷她做的洗發精,自然也會對她做的簪子感興趣,等他決定出手時已晚了一步。
「知道賣了多少嗎?」
這個管事倒是查了,「五十兩。不過那位陶夫人並沒有賣斷,她跟耿當家提出了簽一年約的專賣權,一年後可決定是否續約或帶走,附帶的好處是,日後她所做出的新貨品,耿記都有優先專賣權。」
「竟有這種合同……」簡鈞辰听得著實驚訝,而後揮了揮手,下令道︰「出去吧。」
在簡鈞辰身邊服侍的宋賢忍不住道︰「耿當家是傻子吧,居然用五十兩簽下了那些簪子制法,而且還只簽一年約,只能賺一年錢,想繼續賣就得年年付一筆錢,還真不劃算。不過,有這優先買賣權倒挺不錯的……」
他突然意識到說錯話了,馬上改口道︰「不對,這優先買賣權也不算好,要是那位陶夫人沒有真本事,之後做不出能大賣的好貨就沒有價值。」
簡鈞辰耳邊傳進了宋賢說的話,開始思考起來。
擁有這優先買賣權,確實得有本事做出能持續大賣的好貨才有價值,這個先不論,光是用五十兩買簪子一年的專賣約就不劃算,想繼續賣就得年年付一筆錢,正常的大商家都不會這麼做,用這個價錢買斷是最劃算的,為什麼精明如耿鈺棠會答應簽這一年約?因為那附加的優先專賣權嗎?耿鈺棠就這麼看重那位陶夫人的能耐?
「罷了,今天談成的生意,遠比賺這簪子的錢多上百倍。」
雖然惋惜,可追憶錯失的生意不是他的作風,不過這位陶夫人倒是讓他印象深刻了。
耿府里,有個年約五十,身材略微豐滿、風韻猶存的美婦人洗好了頭,坐在梳妝台前讓嬤嬤為她擦發,擦干後她不斷的撫模著自己的一頭發絲,可說是愛不釋手。
「你看,我這發絲柔柔亮亮的吧,這個天然草本花香洗發精真好用。」
她是崔姨娘,平日最愛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看到發絲變柔順了,不再毛躁,十分滿意。
「姨娘,您就算不用這洗發精,頭發也是天生長得好啊,都沒有白頭發呢!」林嬤嬤湊近耳,小聲的道︰「主母都生白發了呢,就算刻意藏起來也被我看到了。」
崔姨娘听了很高興,「我小了她幾歲,沒有白頭發也是應該的。」說完,她頻頻望向銅鏡里那張保養得當、少有皺紋的臉蛋。
林嬤嬤為她綰起發,順口問︰「姨娘,您今天想用哪支簪子?」
崔姨娘打開梳妝台前的珠寶盒,里面有好十根金簪、銀簪,還有炫麗的金步搖,挑了挑,她挑剔地道︰「唉,都沒有什麼特別的,天天戴這些真沒意思……」
這時,外面的丫鬟前來敲門通報,「姨娘,王總管來了。」
崔姨娘听到王總管來了,也不在意頭發還沒流好,直接道︰「叫他進來吧。」
「是。」
王總管名叫王淵,和崔姨娘歲數差不多,雖然有著雙下巴,身型略顯寬胖,但看得出來年輕時相貌不差,他雙手捧著一個盒子走了進來。
崔姨娘見到他,朝林嬤嬤使了眼色,林嬤嬤馬上意會的到外頭去把風。
房門一關,王淵直接親昵的喊她閨名,「秀香,我帶了好東西來,這些簪子可是大少爺差人到市集買的,看上後決定往後要放在店鋪里賣的。這是試用品,原本得先交到夫人手上,但夫人挑過後哪還會剩好看的,我幫你私藏了幾款最漂亮的。」他打開了盒子讓她看。
崔姨娘瞬間眼神發亮,「我正好缺簪子呢!」她挑了一支起來細看,蹙眉道︰「怎麼會是便宜的木簪子呢?不過……倒挺好看的,這花朵做得真精致,像真花似的,真特別。仔細瞧,一點都不輸給金簪子。」她松開了眉心道。
「你挑的這支簪子真美啊!我來幫你插上。」王淵接過簪子,向前為她插上,贊美的道︰「真美啊!」
「真的嗎?」崔姨娘喜孜孜的照著鏡子,果真不錯。「耿鈺棠是挖到了什麼金礦,先是那個天然草本花香洗發精大賣,再來要賣這木簪子,依我看,這木簪子一定會大賣的,畢竟人人都買得起,又做得精致漂亮,不輸給金簪子,我猜會比這洗發精賣的好。」
王淵說道︰「據說這簪子和洗發精都是由一個年輕少婦做出來的,大少爺昨天已和那位少婦簽下這簪子的買賣約。那個少婦肯定長得很美吧,才會讓大少爺一連和她簽下兩次合同。」
「能長得有多美,比得上意蓮嗎?他連意蓮都看不上了。」崔姨娘回想起在三個月前的「某樁事」便感到飲恨。
意蓮是她大哥的女兒,自小就長得美,她這個姑姑便讓她以探親的名義入住耿府,好讓她有機會被耿鈺棠看上納為妾。
意蓮的身分也只能做妾,可雖然是個妾,一輩子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也能替娘家大哥的經商事業帶來好處,為大哥引薦京城的老板,且她在耿家有個自己人也好,要是意蓮得寵,她在耿家更能站得住腳。
想不到都在耿府住上一個月了,使出渾身解數,耿鈺棠仍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冷淡淡疏離得很,逼她不得不使出那一招——收買耿鈺棠的小廝阿生,成就一夜好事。
崔姨娘當年是靠著在茶里下藥,母憑子貴的當了耿老爺的妾,還讓一家子從貧困里月兌了身,成為有頭有臉的經商人家,自然的,她認為對耿鈺棠下藥是最有用的一招,借著耿鈺棠要押貨到蘇州的機會,拜托他順道護送意蓮回老家,在路上的客棧里大膽設計了他。
在最早說好的腳本里,那晚阿生會以肚子疼為由離開房間,這時意蓮會帶著酒進耿鈺棠房里小酌,說是要答謝他送她一程,阿生則待在外面戳破紙窗,吹進催情香,營造兩人喝了酒,意亂情迷鑄成錯事的假象。
可最後計劃卻生變了,當晚意蓮因為客棧某道菜吃壞了肚子,整晚都在跑茅房,阿生竟也同樣吃壞肚子,等他再回來,看到房里有女人的影子,以為是意蓮,就這麼吹入催情香,讓一個不知打哪來的女人取代了意蓮和耿鈺棠成就好事。
好在第二天天亮,那個女人早早被阿生趕走了,剛好把下催情香的罪名栽贓在那個女人身上,沒讓耿鈺棠察覺到他們所掩蓋的真相。
之後她也塞了錢給阿生,讓他離開耿家,免得他口風不緊泄露了真相。
如今也過了三個月,看起來不會出事了,她這才松了口氣。
意蓮當不了耿鈺棠的妾,也只能怪自己沒那個命了。
王淵自然知道三個月前的那樁事,「意蓮太主動了,怪不得大少爺不喜歡她,一般男人對自動送上門的女人是沒興趣的。」
崔姨娘想想有道理,「也是,她總是送補品又送宵夜的,意圖太明顯,在耿鈺棠面前又裝得柔弱,笑得狐媚,我看了都覺得矯揉造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