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她一听就急了,眼看泪水又要哗哗哗地流出来。
那老妇人拍拍她的肩头,趋机将她搂入怀中,安慰道:“不要着急,这个镇子很小。这样漂亮的小泵娘,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留意的。我们再去打听。”
她一听说妹妹不见了,马上变得六神无主,也没注意到这个老太婆怎会知道她的绢绢是位漂亮的小泵娘。
齐云皙却看着老太婆那双手,走了神儿。
三个人围着石磨丘镇子找了好半天,还是没有头绪。眼见入夜,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齐云皙提议先回他落脚的客栈与袁六见面,看有没有消息。于是三人急忙赶回客栈去。
一迈进房间,见袁六手上正拿着一张纸条颠来倒去地翻看着。
“六叔,找到绢绢没有?”她急切地上前询问。
袁六一见是她,先是惊喜,然后才黯然地道:“没找到。只是在绢绢的枕头上找到这张纸条。”
“纸条?是她写的?”她接过那张纸条。那是一张从普通信纸上裁下来的半截,纸上隐隐带着一种檀木的香味儿。上面用翰墨写下一阕《江南春》:
“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江南春尽离肠断,蘋满汀洲人未归。”
这本是一首少女伤春的词,为什么会留在一向都不爱诗书的绢绢枕畔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齐云皙上前道:“玄姑娘可否将信借在下一观?”
“当然。”玄银玲将于中纸条递到他的手上。
齐云皙接过纸条看了看,也大惑不解,“这是一首宋代寇准所作的伤春词呀,而且是作者借写伤春抒发自己仕途不顺的感慨。绢绢姑娘不象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吧?”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但又觉得不好出口。
那个老太婆的头只到齐云皙的肩下,她使劲踮起脚来看,结果什么也看不到。她不满地哼哼道:“哎呀,怎么只顾自己看也不念出来?”
齐云皙连忙称是,就当着大家吟诵了一遍。古怪老太婆听到后来,居然扭着水桶腰在屋子里来回走碎步,口里念念有词地道:“……江南春尽离肠断,蘋满汀洲人未归。蘋满河州人未归?”她嘿了一声,一拍手掌,“我晓得了!”
晓得了?人家正儿八经的书生都不晓得,她会知道吗?玄银玲和袁六齐声道:“老人家,你猜到了什么?”
只见老太婆眉飞色舞地道:“这还有啥,这不就是一首情诗吗?”不待别人搭话,她居然双目含情,两手一翻,比划起来:“江南春尽离肠断,什么什么人未归。分明就是说:江南的春天都快过完了,花开了遍地,我想给你摘来戴在头上,你却还没回来。”
说到“我想给你摘来戴在头上”时,却把眼睛直勾勾地看向玄银玲,搞得她满头雾水。少顷又接着道:“小泵娘思春,一定是会情郎去了。”说完弯着腰笑个个停。
玄银玲有些恼怒地道:“你……你怎么可以乱说。”这样子去说一个姑娘,不是坏她的名声吗?但是诗中好像倒真有点儿这个意思。可是绢绢不是本地人,在这里哪里来的情郎呢?
本来齐云皙早就想到,但也觉得这种毁人清誉的话不好出口。无论真假,玄银玲与袁六总会见怪。没想到这老太婆居然也看出来了,齐云皙有些奇怪地道:“这位老婆婆倒比我等还懂得诗词,真是惭愧!”
袁六也道:“大概是这词我们都早已熟知,反而不会从浅显之处去寻找它的道理了。”
老太婆更是得意忘形,一手扯着玄银玲的衣袖,一面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婆婆我看这个姓齐的也是一脓包,明明不懂却非要来讨好你,结果出了洋相。难道你与他关系甚好吗?”她虽然刻意压低声音来说这话,但毕竟大家的距离太近,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亏得齐云皙修养好,被人这样侮辱居然也不见怎样。但玄银玲被老太婆逼问着,却感到非常为难。
她伸手扯开那老太婆的手,道:“你这个老婆婆,为什么这样无礼。”
齐云皙却尴尬地笑着道:“老人家是快人快语,真是丝毫不作假呀!”
老太婆听出他言中讽刺之意,也笑着道:“嗨!我老太婆最看不得别人无事献殷勤了。”
袁六见二人即将引爆舌战,连忙来打圆场,“就算是如此,还是不晓得绢绢去了哪里呀?有这等闲情不如帮忙想一想,只顾乱扯有何用?”
齐云皙想了一会儿,道:“看这墨迹也很新,只是我等并未随身带有笔墨。她在何时又在何处书写的呢?”
袁六捋了下胡须,道:“不如去问一下客栈的掌柜,或者是在他处借用的。”
几人找到客栈掌柜一问,袁绢绢果然在今早向他借过笔墨。并且,当时在她身边还有一个红纱遮面的女人。再问,却说是一早两人就驾了马车往半坡村方向去了。
既然不是个男人,当然就不是什么情郎了。何况绢绢又是自愿跟她去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反正第二天也要送怪老太婆去半坡村,大家便都放心了。
这时候袁六忽然对齐云皙道:“公子不是说有事要先往西行吗?如果我家小姐已到了,相信很快可以找到绢绢。如果您有事儿,我们就不拖累您了。”
玄银玲有些讶然地道:“原来齐公子有事要办,真抱歉影响到你。如果有事,您就先行吧,这儿有我们就可以了。
齐云皙却不经意地瞟了怪老妇人一眼,道:“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儿。何况这几日下来,我们大家都成了朋友。如果绢绢姑娘出了事,在下怎好在这个对候离开?一切都等找到绢绢姑娘再说,要在下先行离去除非你们当在下不是朋友。”他这样一讲,大家自然不能再说什么了。
袁六让掌柜又准备了一间房间,然后在绢绢原来的住处摆上酒席,大家一齐饮酒。玄银玲本没有心情去吃喝,想推辞,但想到与袁六和齐云皙分开数日,彼此都有些话要说,只好勉为其难。
她与齐云皙有过数面之缘,要聚在一起倒也罢了。
那老太婆本来是完全不相干的人,也非要来白吃白喝。
总算是她忍得气,齐云皙又是一个洒月兑之人,袁六见两人都不反对当然也不好说了。
自酒宴开场,老太婆尽现俗相。一忽儿要玄银玲这个“小辈”替她夹菜,一忽儿又说被肉丝卡住了牙,拿起牙签对着满桌子酒菜乱挑。搞得玄银玲差点儿骂出声来。
齐云皙刚想与玄银玲搭话,却又被老太婆一杯酒泼到身上。被她这一搅大家都觉得扫兴,便早早散了,各自回房休息。
爱恨难缠
为什么会有一股兰花的香气?这儿有人种兰花吗?
好奇怪!迷茫的夜色之中,客栈石墙之外,只见一道孤影端坐在石上。
他左手拿着一只酒杯,杯中只剩下半盏酒水。另一只手在石上面缓缓的划着。划了一阵子,将手指在杯中沾了一点儿酒,又继续划,口中念念有词:
“斜阳渡,弦断有谁听。三载不归家何处?几回惆怅忆芳汀。梦里是金陵。”
玄银玲缓步从石墙转角处绕出。
原来,这半阕《江南忆》正是三个月前,他在荆州斜阳渡归云亭畔留下的。此时的他,背影清瘦纤长,独处在这春寒之中,自然带有一股绝世独立、绰然飘逸的气质。
“玄姑娘?”他有些惊愕,“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
玄银玲面带微笑,走近他的身旁,点头道,“齐公子不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