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起了床,容安然在金珠的侍候下吃了一碗肉粥,配上几道小菜,便懒洋洋的窝在榻上,没一会儿睡意又悄悄来了。
“姑娘……姑娘……”
容安然惊吓的坐起身,看着金珠有如一颗圆球滚进来,不由得皱了一下眉,真担心她会摔得鼻青脸肿。
“姑娘,姑娘!”金珠很厉害的在榻前紧急煞车,不过摇晃了几下,教人看得有些胆颤心惊。
容安然慢条斯理的掏了掏耳朵,“你不要大呼小叫,怪吓人的。”
“姑娘,姑娘,你知道吗?”金珠实在太激动了,声音一直处在亢奋的状态。
“我应该知道什么?”
“安国公世子就住在山脚下那个庄子。”
容安然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安国公世子是谁?
“姑娘,你没听懂吗?住在山脚下庄子的那位公子就是安国公世子。”
容安然只知道救命恩人姓关,如今还知道他是身分尊贵的国公府世子……等一下,国公府世子,安国公世子,怎么感觉越来越熟悉?
“姑娘,你到底有没有听懂?”
半晌,容安然虚心的求教,“我要嫁的是安国公府吗?”
身子歪了一下,金珠唇角一抽,“姑娘,你不会连这个不知道吧!”
“当然不是,只是一时间没有想起来。”她对成亲没有怀抱任何期待,反正知道是国公府,还是有权势的国公府,要不原主落水不可能栽赃到继母头上,因此祖母她们都提过“安国公府”,她还是没记在脑子里面。
金珠觉得好忧愁,“姑娘,你能不能对自己的亲事多上点心?”
容安然呵呵一笑,不是她不上心,亲事又由不得她作主,她揪着不放不是自寻烦恼吗?
金珠不想在这事上纠缠,连忙道:“姑娘,安国公世子来拜访老夫人。”
容安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了,那位救命恩人就是她要成亲的对象!
“姑娘,你听见了吗?”
容安然怔愣地回过神,“我要嫁的就是住在山脚下的那位关公子,关公子今日上门拜访祖母……等一下,他怎么突然上门拜访祖母?”
金珠真的好想摇头叹气,“姑娘关注的地方怎么跟别人都不一样?”
“无所谓,他怎么会突然上门拜访祖母?”他住进庄子应该有两个月了,难道这会儿才知道祖母是老宁成侯夫人?
几次接触,她觉得他警觉性很高,只怕早在住进庄子时就调査清楚村子里住了哪些人,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才知道祖母的身分。
“你们的亲事定下来了,他上门拜访老夫人不是应该的吗?”
“哦,可是我们的亲事只是口头定下来啊。”
“两家都说定了,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口头约定。”
这倒也是,一门亲事“商量”了九年以上,如今两家作主的好不容有了决定,若是突然又反悔,丢的可是两家的脸。
“既然他来拜访祖母是应该的,你干啥大惊小怪?”
金珠好想直接晕倒,姑娘啊,为何你关注的总是跟别人不一样呢?重点难道不是人吗?
容安然不是不明白金珠的想法,只是用不着如此激动……好吧,她要嫁的对象从只知名字变成有血有肉的男人,感觉还不错……
好吧,不只是不错,还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心终于定了,但又有点慌乱……她也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样的心情,不过知道这是因为他。
“对了,姑娘,奴婢忘了告诉你,安国公世子今日还求见顾老。”
“我师傅?”容安然倏然坐直身子。
“师傅如同父母嘛。”
跳下软榻,容安然紧抿着下唇走过来走过去,不是她想太多,而是时间上未免太巧合了,虽说郡王妃保证府里上下封口,可是当初刘家不也做了相同的允诺,郡王妃还是找来了,这只能说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不过他也不该这么快就得到消息啊。
“姑娘,怎么了?”
容安然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退回软榻坐下,看样子师傅很可能早被人家盯上了,他们从郡王府回来休息一日,人家就上门亮身分了。
这会儿她真的很庆幸郡王妃安排妥当,除了亲信,院子的仆婢和稳婆都以为进行剖月复取子的人是师傅,否则今日安国公世子要找的人就是她。
“姑娘,你不要不说话,看得奴婢心都慌了。”
容安然虚拍了拍金珠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大不了当个老姑婆。”
“嗄?”
“放心,你家姑娘就是当老姑娘,也会将你风风光光嫁了。”
脸红了,金珠羞恼的脚一跺,转身走出去。
叹了声气,容安然重新躺下,敢做就该有被人揭发的准备,若真的无路可走就诈死离开,反正有师傅在,她可以云游四海行医。
果然如她所料,关晟凌的目标的是师傅……不,应该说是她,只是目前她没有曝露出来,师傅帮她挡着,这种事原本没有什么,问题在于师傅是个胆小鬼,连拿刀都会抖个不停,一眼就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众人——剖月复取子的另有其人,毫无疑问,跟着师傅去安南郡王府的她就成了唯一的人选。
容安然感觉头好痛,怎么也没想到在回京的前一刻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你说话啊,这事怎么办?”顾老头生出一种天要亡我的悲壮,后悔了,当初真不应该收下这个非常人能理解的徒弟!
容安然揉了揉太阳穴,懒洋洋的道:“什么怎么办?”
“关小子要我进京的事。”顾老头已经将“关公子”变成“关小子”,自家人嘛,叫“关公子”太见外了,当然,若他不要提什么缝合术的话会更讨人喜欢。
“很好啊。”
顾老头激动的跳脚,“什么很好,他要找的人是你!”
“若师傅能够克服万难学习缝合术,他要找的人就是师傅。”
“你说有可能吗?”
“这事取决于师傅的决心。”
顾老头看了一下右手,忍不住又抖了抖,“不行,这对我来说太难了。”
“师傅,难道你不能有点出息吗?”
顾老头真想一巴掌给她拍下去,“臭丫头,你有出息,干啥教师傅替你出头?你有本事就自个儿站出来,别说风凉话。”
“我也想自个儿站出来亲自教导那些医官缝合术,将来他们去了战场可以救治更多士兵,让士兵们不至于在敌人面前躲过死劫,却死于受伤。”容安然真觉得很委屈,碍于女儿身,她面对病人就不能单纯考虑能治不能治,这根本是违背一个医生救死扶伤的基本精神。
闻言,顾老头不由得生出内疚,“好吧,这是师傅的错,师傅太没出息了。”
顿了一下,容安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师傅,我能不能借此机会摆月兑女儿身的紧箍咒?”
顾老头满是怜悯的瞥了她一眼,有气无力的道:“你说呢?”
“我可以不嫁人。”
顾老头没好气的给了一个白眼,“这问题不在你身上,而是宁成侯府,你祖母明明靠医术救了你祖父,嫁给你祖父,可是你祖父却不容许她行医,这就是宁成侯府,面子更重于人命。”
“我祖父早就死了,如今当家的是我父亲。”
“有其父必有其子。”
“师傅又不认识我爹,怎么知道我父亲像祖父?”
“你祖父死后,你祖母还是没有行医,这就足以证明你父亲没什么两样,看外人的目光更重于救死扶伤。”
容安然必须承认很有道理,有时候她会猜想,祖母带着她远避越州,不单单是为了保护她,更有可能是为了行医。
其实祖母刚回越州时曾经在草医堂坐堂,专门给女子看病,也是因为如此她知道祖母懂医术,只是在草医堂往往一日看不到一个病人,祖母便将心思放在她身上,同时在她的建议下辟了一块地种植草药。
“你也不是没机会行医,只要安国公府愿意,你父亲还能管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吗。”
“这个还用得着师傅说吗?”
“你能否行医的问题以后再说。”顾老头摆了摆手,将问题拉回来,“师傅我可以跟着进京,可是不能保证藏得住秘密,你心里得有个准备。”
容安然淡然的挑起眉,“准备什么,曝露出来吗?”
顾老头不好意思的模了模鼻子,“你很清楚师傅的情况,你对师傅不能抱太大的期待,师傅我怕还不到京城就露了马脚。”
这倒是,短期内师傅能够握住刀不抖就偷笑了,想要给兔子解剖那是别想了。容安然略一思忖,索性改变教学方向,“师傅还是先专心学缝合好了,等师傅敢缝合人皮,再来拿刀。”
顾老头一点也没有得到安抚,完全无法想像缝合人皮的画面。
“师傅啊,这就跟拿针线缝衣服的道理是一样,只是使用的针线不同。”
顾老头傲娇的抬起下巴,“我不会缝衣服。”
“那就学啊。”
“衣服穿破换一件就好,干啥费劲的缝成破衣服?”
容安然懒得再听他扯东扯西,试图转移焦点,总结一句话,“无论如何,师傅一定要学会缝合术。”
略微一顿,顾老头可怜巴巴的道:“没得商量?”
“师傅索性将我出卖,师傅觉得如何?”
顾老头瞬间蔫了,若他敢出卖徒弟,师姊会剥了他的皮。
“好啦,我们从今日开始努力。”
“今日不行,三日后就要出发进京了,为师得回云山药庄一趟。”
虽然已经做好准备,容安然还是觉得有些措手不及,“这么快就要回京了?”
“关小子赶着回京,我们只能配合他。”
“我们要跟他一起回京?”
“有他护送,我们可以一路安安心心进京,这不是很好吗?”
容安然无法提出异议,安国公府的武力值肯定高过宁成侯府,祖母当然不会拒绝人家的好意,即便人家真正想护送的是师傅。
事情已经确定了,容安然就不会多费口舌做无意义的挣扎,摆了摆手,转身走向屋子,“师傅赶紧回去,祖母应该过会儿就会通知我,我去收拾一下,需要带走的东西先归整成一堆,好方便金珠她们放进箱笼。”
第四章 回到侯府(2)
三日后,容安然终于踏上回京的路,路途遥遥,先走陆路,再转运河,这一趟少说也要半个月以上,不过这些都跟她没有关系,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盯着师傅练习缝合术。
可是这事只能背着大家进行,要不肯定会被发现有问题,偷偷模模已经够累人了,偏偏师傅还配合度不高,拿着猪皮都能一副恶心得快吐的样子,搞得她都快抓狂了。
一直以来,师傅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有很多种——仙风道骨、不修边幅、任性顽劣、胆小如鼠、贪吃爱玩……总之,他很善变,但是唯一变不出贵公子的样子。
如今她觉得自个儿错了,师傅骨子里就是个娇贵的公子哥儿,顾家将他宠坏了,以至于看着猪皮都感到恶心,也不想想没有猪皮如何做出他最爱吃的东坡肉。
为了押着师傅练习缝合术,她真的是累坏了,还猥琐得像贼一样,她实在太难了!
与此同时,另一头。
“你去瞧瞧他们在忙什么?”关晟凌不想一直关注容安然,他们两个还没正式订亲,太过在意她的一举一动,感觉像个登徒子,可是他的目光不知不觉就会追着她,然后就发现他们师徒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啥,难道是在钻研医术?
他想多了解她,这说不定是个机会。
关南怔愣了下,“若是被发现了,不太好吧……”
“不必太靠近,能听见他们说话就够了。”
爷是教他去听壁脚吗?关南无奈的应声悄悄模过去。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嗜好?”明景阳右手一伸,勾住关晟凌的肩膀。
“他们师徒应该是在探讨医术。”
明景阳戏谑的斜睨着他,“你的兴致是在医术,还是在美娇娘?”
“如今我最关心的是缝合术。”那日他请求顾老进京传授医官缝合术,顾老的态度很奇怪,明显带着抗拒,若非他以皇上下旨施压,顾老很可能会反对到底,这令他相当不解,顾老是舍不得自家医术外传吗?可是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顾老竟然说找他徒弟就可以了,在他以女子不适合为由拒绝时,顾老还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是吗?我看你对人家姑娘可殷勤了,三餐还要先问过人家姑娘要吃什么,你怎么从不问我想吃什么?”明景阳越说越酸,他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每次上酒楼点菜,他可不曾先问过一句兄弟想吃什么。
“我也问了容老夫人想吃什么。”
明景阳哼了一声,“那是顺便的吧。”
“你怎么不说人家姑娘是顺便的。”
明景阳举起左手,用食指和中指比着眼睛,“你当我瞎了吗?我看得可是一清二楚,你老是关注人家姑娘在干啥。”
“你怎么不说我关注的是顾老?”
“你别闹了,你关注一个老头儿干啥?”
“顾老不过四十,不算老头儿。”
呵呵一笑,明景阳摆了摆手,“你别胡弄我了,若不是为了缝合术,你肯定懒得看顾老一眼,长得就是一副糟老头的样子。”
“顾老只是不修边幅。”
明景阳嘲弄的瞥了他一眼,“为了讨好人家徒弟,连真心话都不敢说。”
“你别闹了。”关晟凌挣开明景阳搭在肩上的手。
“我说的分明是眼睛看见的事实。”顿了一下,明景阳凑近他的耳边道:“要不我们随便找个人问问,你对人家姑娘是不是太过关注了?”
关晟凌决定闭上嘴巴,而此时关南也回来了。
“爷,他们刻意压着声音说话,小的没办法听清楚,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三个字——缝合术。他们会不会在探讨缝合术?”
“他们干啥探讨缝合术?”明景阳不解的道。
“容大姑娘不熟练缝合术,顾老在教她呗。”关南想当然耳的道。
明景阳皱眉,“她一个姑娘懂缝合术干啥?”
“她是个医者,懂缝合术不是应该的吗?”关晟凌忍不住道。
明景阳一脸大惊小怪的瞪着关晟凌,“难道她懂得缝合术,你就放任她帮人家缝合伤口吗?”
关晟凌突然想起容安然在河边救人的情景,态度更为坚定,“我说了,她是一个医者,医者首先关心的是自个儿的医术能否救人,其他的问题都是次要的。”
半晌,明景阳对他竖起大拇指,“你行,换成是我,要我的妻子给人家缝合伤口,别说是大男人,就是个女子我都很难接受。”
“你未来的妻子若是个医者,你可能会有不同的想法。”他喜欢她作为医者全神贯注救人的样子,很美!
“那位最有可能帮我挑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不过绝对是个不能吃亏的主儿,欺负我绝不手软。”明景阳已经可以预见未来的日子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