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若是与我有关,祖母还能不告诉我吗?”
金珠很绝望的一坐在地上,嘟囔道:“姑娘就是懒。”
“我只是觉得早晚都会知道,不必着急。”容安然承认自个儿懒散,但并非懒惰,她可以为了钻研医术废寝忘食,炮制药材从来不假他人之手,说她没有蜜蜂勤劳她不反对,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金珠只能给予哀怨的眼神,容安然见了索性再度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相信祖母和大总管说完了话,她的悠闲时光就没有了。
果然,半个时辰后,容老夫人身边的于嬷嬷就亲自过来请她,安国公府做出了决定,两家亲事落在世子爷和她身上。
虽然高坐墙头,晃着两只脚很不雅观,可是此时家家户户已经关门落问,容安然也就由着自个儿的性子,吹着带丝沁凉的晚风,感觉轻松了不少。
若说她排斥安国公府的亲事,那倒不是,她不能不嫁,也不能自由恋爱找结婚的对象,所以无论成亲对象是谁,对她而言都是陌生人,因此国公府的亲事会不会落在她头上,她从来没放在心上,只是如此尘埃落定,莫名的生出一种茫然的感觉。
一辈子就此定下了,看起来应该前面的路一目了然,可是她只见排山倒海的压力,还有一身的医术无法学以致用,然后,她觉得自个儿顿时如同失去方向的船只,这些年她倾注心思在医术上究竟是为了什么?
“吱吱吱!”小狐狸似乎感觉她的消沉,在她身上跳过来跳过去。
容安然有气力无的将小狐狸按在旁边,“你想害我摔下去吗?别乱动。”
“吱吱吱!”小狐狸就是个不安分的,这么一点高度不怕摔。
“姑娘,时候不早了,下来了好吗?”金珠快哭出来了,原本是想当默默的守护者,可是越看越胆颤心惊,小白就是个会胡闹的,姑娘太危险了。
“我不是教你先去睡觉吗?”
“你不睡,奴婢如何敢睡呢?”
“你不必担心,有小白陪着我了我就会去睡觉。”容安然模了模小狐狸的脑袋瓜,小狐狸还吱吱吱的附和。
金珠干笑了几声,最教人不放心的就是这个小家伙。
小狐狸明显感觉到金珠的嘲讽,抗议的吱吱吱叫,跳过来跳过去,容安然见此情景无心吹风了,起身准备下来,只是小狐狸跳得太欢快了,一不小心撞到她,然后她就惨了,头朝下栽下来……
容安然脑袋一片空白,这下子脑袋不开花脸儿也会遭罪。
可是她以为的惨剧并未发生,因为某人在她落地的前一刻抱住了她。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什么都忘了,两人眼中只有对方,直到金珠的声音隔着围墙传过 “姑娘,姑娘,怎么了?你还好吗?有没有摔伤?”金珠一次又一次使劲往上跳,可是围墙太高了,伸直手都碰不到墙头,更不可能看见另外一边的情况。
容安然慌张的从关晟凌身上跳下来,可想而知——摔了,还好摔得不疼。
“姑娘,姑娘!”金珠一直没有听到回应,不免生出担忧。
“没事。”容安然力持镇定的站起身,真是太尴尬了,好想捂脸,一时看帅哥看傻了,结果就在人家面前出丑闹笑话。
“真的没事吗?”
“没事。”深深一口气,容安然转身面对关晟凌,行礼道:“谢谢公子。”
“我还是让你摔着了。”话一出口,关晟凌就恨不得拍自个儿脑袋瓜。
他不喜欢废话,但不是不擅长言语,怎么会在口头上犯了那么大的错误?他抱了她,她还摔了,这太难为情了,他不假装没这回事,还刻意挑明,这简直是没脑子的人干出来的事。
娇颜瞬间白转红,容安然好想挖个地洞钻进去,这是在提醒她刚刚有多蠢吗?
“咳……需要我帮忙吗?”关晟凌撇开头,避免直视那张清丽的容颜,免得不知不觉就失了神……
今夜他怎么一直不受控制呢?明明是想站在院子欣赏月色,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儿;瞧见她和小狐狸在墙头上,不知不觉就停下来静静守护;当她摔落墙头,不知不觉飞身而去;四目相对,不知不觉就忘情了。
“不必,我可以自个儿爬上墙。”容安然努力假装不在意,不过就是摔了不好看,可惜时间太晚了,她不好绕回庄子走正门。
“你当心一点。”她有本事坐在上头,当然有法子爬上去,可关晟凌就是不放心,就怕再来个万一。
“……刚刚是不小心,这点高度难不倒我。”他干么还不走呢?难道要她当着他的面爬上去吗?她是随兴了点,什么事都不太上心,但是当着一个似熟不熟,又是救命恩人的面前爬墙,感觉就是瞥扭。
“我还是看着你上去。”关晟凌不知道自个儿怎么倔上了,因为确定要娶她为妻,守护她是他的责任吗?
“你干啥看着我上去?”容安然瞪圆双眼,这个男人是呆头鹅吗?难道看不出来她就是不想让他看吗?男女有别不懂吗?
莫名的,关晟凌觉得心情非常愉快,“我要确定你平安进入庄子。”
“我平安与否关你什么事?”
“我见到了,就不能不管。”
“那你就当作没见到啊。”
“可是我已经见到了啊。”
什么叫濒临抓狂,容安然体会到了,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想要骂人,从来没见过这么拗的人!
“你赶紧上去吧。”
金珠的声音再一次虚弱的传过来,边关心她是否安好,边催着她赶紧回来。
容安然不能再跟关晟凌耗下去,先是借着一颗大石头一蹬,攀住围墙,然后姿势不太雅观的一只脚跨过去,坐起身,再将另外一只脚跨过去,同时转正身子,在此之前不忘回头瞪他一眼,再纵身一跳。
关晟凌目送她离开视线,唇角欢快的上扬,没想到她也会气嘟嘟的两颊涨红,真是太可爱了。
“姑娘还好吗?”
“你看你家姑娘好还是不好?”
“看起来还好,可是声音闷闷的感觉不太好。”
“你的耳朵想睡觉了,听不清楚。”
“没有,奴婢听得可清楚了,姑娘声音闷闷的,好像不太好。”
“告诉过你多次,虽然说话直白很好,但是要有技巧……”
关晟凌听着她们渐渐远去的声音,忍不住握拳堵住嘴巴,转过身,很有闲情逸致的踏着月色回去。
他喜欢她在自个儿眼前越来越鲜活,再也不是那个随兴洒月兑像是随时会消失而去的白色身影。
第四章 回到侯府(1)
容安然第一次见到师傅,觉得他挺有那种神医该有的仙道风骨,而事实证明他的医术真的了不得,还能接受新事物,要不如何成就她的剖月复取子?可是这一切在他拿起刀的那一刻便全盘瓦解了。
“师傅,你面前只是一块带皮的猪肉。”容安然已经数不清第几次抽动唇角,老实说,她真心觉得师傅当不了外科医生。
“我、我知道啊,可是它就是不肯听我命令啊!”顾老头看着握刀的手,抖个不停,那把锋利的刀跟着摇摇晃晃,真是太危险了,一个不小心往自个儿身上一刺,他的老命可能就交代在这儿。
“师傅,只要祖母安排好了,我们随时就会出发回京。”她早就不期待师傅能剖月复取子,但至少要能帮人家缝合伤口吧。
“那个……容丫头,我们还是先学缝合术好了。”顾老头觉得不拿刀改拿针,他心理压力应该比较小。
“师傅啊,若是缝合术只是单纯将伤口缝起来,大部分姑娘都会,缝合之前你得先处理伤口,万一箭头卡在里面,你还得用刀将箭头挖出来……”
顾老头突然发出呕吐的声音,下一刻他扔掉手上的刀,冲出院子。
容安然一脸忧伤的转头看着玉珠,“师傅这样子有救吗?”
顿了一下,玉珠很实在的说:“奴婢以为草医堂的方大夫更适合学缝合术。”
“方大夫确实比师傅更适合,但他只会将我曝露出来。”草医堂的坐堂大夫好几个,他们互为伙伴,也互为对手,哪个多学了点什么,其他的只怕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正是因为如此,她只能在师傅身上下功夫。
“要不,说服顾老跟我们一起回京,持之以恒,相信终有一日顾老一定能够克服困难。”
“京城不同于乡下,师傅不能待在后院,我不方便去前院,师傅愿意跟着我们回京也没用。”师傅喜欢自由,想上哪儿就上哪儿,怎么可能跟她们回京?
玉珠抿了抿嘴,“若是安国公府能答应姑娘行医就好了。”
“若是给后院的夫人姑娘看病还有可能,但对象若是男子,还要在伤口上动刀动针,他们应该很难接受吧。”别说高门大户,就是普通老百姓多多少少都会有意见,要不然拥有医者之心也是最支持她的祖母不会如此拘着她。
顾老头终于仓拉着脑袋瓜走回院子,走到案前重新拿起刀子,不过却可怜巴巴的撇过头看了她一眼。
见状,容安然实在不忍心,“师傅,你再休息一下好了,感觉舒服了我们再继续,好吗?”
顾老头瞪大眼睛,“你愿意放过我吗?”
“师傅,缝合术可以救更多人性命。”
顾老头没好气的撇了撇嘴,“我不懂缝合术也想救更多性命,但是救不来就是救不来,还能如何?”
略一沉吟,容安然只好换个方式道:“若郡王府逼师傅出手救袁夫人呢?”
“她生不出孩子,我还能如何?”
“剖月复取子。”
顾老头张着嘴巴想反驳,可是好一会儿挤不出话来,郡王府再没落那也是皇亲国戚,蛮横起来根本没有道理可言,他们很可能逼着他剖月复取子,还将一尸两命的责任全推到他头上。
“这都是你的错,干啥心软救那个女人!”
他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容安然也知道他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嘴上嚷嚷罢了。
“遇见了,能救而不救,这有违良心。”主母不愿意小三生下孩子,那就应该给小三喝避子汤,而不是装大度故意让小三补过头,企图一尸两命,这根本是不将人命当命,她无法接受,只能试着救命。
“是是是,你有良心,你家师傅只问能不能救,不能还是少惹麻烦。”
容安然觉得自个儿还是少说几句,师傅担下剖月复取子之名也担下了麻烦,对师傅这个习惯自由自在的人来说确实苦不堪言。
顾老头幽幽一叹,认命的豁出去道:“好吧,为了救更多人的性命,我一定会坚持到底。”
容安然也好想叹气,师傅看起来就是不值得信赖的感觉,他可以拿针缝合伤口就偷笑了,其他的就不要想了,至于郡王府,这几日她得找个时间去一趟,剖月复取子终究是她惹出来的,她有必要说清楚,至于如何选择,这是郡王妃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郡王府赖上师傅,师傅可以落跑,云山药庄可是走不了。
大越山拥有丰富的药材,容安然决定离开之前全心投入采药大业,至于师傅的缝合术就看他自个儿努力了,不过在这之前当然是先走一趟郡王府,可是没想到人家先找上门,原来是袁夫人要生了,这种情况她只能急忙拉着师傅和玉珠赶过去。
容安然这边刚有了行动关南就得到消息,立马报到关晟凌面前,关晟凌当机立断亲自潜入郡王府査看。
从桃林村到郡王府急赶也要半日,关晟凌潜入郡王府已是夜半时分,整个王府唯一灯火通明的就是郡王妃的院子,他想找人太容易了,可是远远的他就发现王妃的院子戒备森严,只怕一靠近就会被人察觉,他还是保持距离,只能寻到机会抓个人打探一下,总能问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为了方便看清楚郡王妃院子的情况,关晟凌寻了一棵高大的梧桐树,轻轻一跃藏身其中,调整好位置,想看清楚郡王妃的院子,不过就在此时有两个丫鬟分别从不同方向走过来。
“青花姊姊!”
“小苗啊,你去明荷堂送夜宵吗?”
“是啊。”
顿了一下,青花压低嗓门,“你看见了吗?”
小苗很识相的跟着放轻音量,“没有,我到了院子外面,夏日姊姊就将食盒接过去了,而且一想到剖月复取子,我都吓坏了……”
“嘘!你不要命了吗?王妃说了,只要有一点点风声传出去,整个后院的人直接打死送到乱葬岗。”
“不说,不说,可是……这是真的吗?”
“我无意间听见春日姊姊跟夏日姊姊嘀咕,应该是真的。”
“可是,那个……能活吗?”
“不知道,可无论是我们府医还是草医堂的大夫,甚至是越州最有名的稳婆都说了,小姑女乃女乃不可能顺利生下孩子,那个传闻若是真的,反而有活命的机会。”
“青花姊姊,你说那个传闻是真的吗?”
“不是真的,王妃怎么会找上云山药庄?”
“也是,若不是确定传言是真的,王妃怎么可能相信外头的大夫?听说所有的藩王都没了,如今只剩下我们王爷,京里那位只怕一逮到机会就会对我们王府出手。”
“嘘,这种事可不能乱说。”
小苗双手捂了一下嘴巴,“我只跟青花姊姊说,其他的人我可不敢乱说。”
“但愿那位神医可以让小姑姑平安生下孩子,要不然王妃一定会大动干戈对付袁家。”
青花重重的叹了声气,为了安稳,郡王府绝不能闹事,可小姑女乃女乃是王妃的心尖儿,小姑女乃女乃出了事,王妃绝对不会善罢干休。
“袁家那位大太太真的太过分了,明知道小姑女乃女乃的情况不好,还刻意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来刺激小姑女乃女乃。”
“这还不是因为小姑爷太疼爱小姑女乃女乃了,见小姑女乃女乃在袁府住得不舒心,索性让小姑女乃女乃回王府待产,她嫉妒呗!”
“真是太不要脸了,自个儿没本事拴住丈夫的心,就找我们小姑女乃女乃麻烦。”
“好啦,你赶紧回大厨房,今晚别到处走动,知道吗?”
小苗点了点头,“青花姊姊,我回去了。”
青花目送小苗离开,转身快步走向明荷堂。
四下恢复安静,关晟凌调整好视线,不过从这儿看过去只能见到院子的动静,不时有婆子走过来走过去,可是各个蹑手蹑脚,连个眼神交会都没有,看样子正院应该正在进行剖月复取子。
关晟凌觉得应该在这儿等到结果,可是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没想到念头刚刚闪过去,就听见有人大喊“生了”,整个明荷堂很快就动起来,他深怕人一多就教人发现,还是赶紧撤退。
从郡王府回来之后,容安然整整睡了一个日夜,帮袁夫人进行剖月复生产的手术后,她要盯着袁夫人亲自喂女乃,注意袁夫人是否发烧,确定袁夫人没有排气之前郡王府不会一时没忍住偷渡吃食,总之一句话——她真的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