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又踩到野焰心头痛处的冷沧浪,见他低垂着头,便以为他是心虚,更是一骨碌地继续朝他开骂。
“都那么多年了,到现在你还是不知要检讨一自己的性格。你想,圣上为何封刺王为镇国大将军、封震王为辅国大将军,却偏偏只封你为骠骑大将军?还不都是因为你血气方刚定不下心来,外加还有这种蛮牛性子,所以圣上才不敢让你辅佐国事,只敢把你远放到西戎打天下。说白了,你的功用也只有为圣上扩展版图而已!”
野焰自牙中迸出一句.!“难怪小东西会想砍你……”
眼看野焰的脸色已然变天,冷眼旁观的花间佐连忙抱头想找地方藏躲。而终于发现自己说错话的冷沧浪,则不急着躲,只是赶在野焰爆炸之前快手快脚地来到个设的坛位之前,捧着野焰娘亲玉镜娘娘的牌位,唱作俱佳地哭诉了起来。
“贵妃娘娘,你真是命苦哪,居然生了个这么不中用,又爱迁怒属下、施虐于属下的皇子,你在下头一定是死不瞑目是不是?”
“冷、沧、浪!”他阴沉地咆哮,掩不住愤意的嘶吼声几欲把在场的人耳鼓震破。
“想虐杀朝中大臣吗?”冷沧浪不慌不忙地将牌位拿到胸前当作护身符,“当心娘娘知道后会不能成佛喔。”
“你、你……”拳头已经抵达冷沧浪眉心之前的野焰,看在娘亲的面子上,硬是强迫自己把那口气给咽回去,用力地把怒火暗忍下来,气岔地瞪视着他频频急促换息。
他得逞地咧笑着白牙,“气死自己是没好处的。”他能够这么大摇大摆和嚣张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懂得怎么踩别人的弱点。
花间佐拚命擦着冷汗,边在心底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跟冷沧浪那种人为敌。
此刻在他眼中的画面,就是一个驯狮人和一头火爆狮子对峙的情形,而那个跩得二五八万的驯狮人,没事就踩一踩那头已经气爆得快出柙的怒狮,一点也不管那头狮子要是抓起狂来,会伤了多少无辜。
“不要每次惹毛了我就把我娘的牌位请出来!”野焰气得豁出去了,一把抢过牌位后就四处去找他的大刀,“我忍你够久了,就算小东西她不砍,今天我也非砍了你不可!”
冷沧浪有恃无恐地抬高了下巴,“哼,我身负皇命,普天之下,除了皇上谁也动不了我!”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大刀从冷沧浪的身旁掠过,一刀将材质坚硬的书案给劈成整齐的两半。
“王爷,你冷静点!”无奈到极点的花间佐只好出面调停,两手奋力架住准备逞凶的野焰。“军师说得对,冷家的人是动不得的!”
冷沧浪反而很不领情,“你最好别劝他,否则等一下自身难保的人就换成你了。”还那么不会看苗头,哼,待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啊?”不明就里的花间住连忙咽了咽口水。
野焰目露凶光地回过头来二你刚才说冷家的人是动不得的?那你的意思就是皇家的人就可以犯吗?”
“王……王爷..”哇啊,殃及池鱼啦!
“够了。”冷沧浪两手擦着腰,“看,不过是激激你而已,你就气得跳上跳下的,这代表你的修性还是差得很远。”
野焰直直轰在他耳际,“有你这种人在身边,谁的修性能够好?”牙尖嘴利的,又杀人不带血,是圣人才不会被他给逼疯。
“我会这么效还不都是为了你?”凶人的他还乱委屈一把的。“我总要代你去看那些你总是不愿去正视的问题。”
“我哪有什么问题?”他懒得去理冷沧浪那些总是能够把他气得半死,却又能说得冠冕堂皇的理由。
“铁勒。”冷沧浪徐徐投下一颗大石。
像被扎伤了耳似地,在这名字窜进耳底时,一缕疼痛缓缓地从他耳边爬进来,而后迅速扩散,漫盖了他心中的滚滚怒涛,令他紧屏着呼吸沉定下心头所有的意绪。
他叹了口气,“你总是因他而自卑。”明明他就是统领一方的王者,为何他老是认为自己比不上铁勒呢?
“我没有!”彷佛被看穿了心事,极度不愿承认又想掩饰,使得野焰不自觉地咆叫出声。
“不论你愿不愿意,总有天你都要面对铁勒。”冷沧浪早被他吼得很习惯,依旧不检脸色,也不畏怒颜地继续把他老不肯回头看的黑暗面,给持到他的面前来正视。“现在你或许可以逃避现实,但往后呢?往后雄狮大军若是为了东内而对上铁勒的北狄大军呢?你也打算逃避吗?”
“我没有……”似是吼得力竭了,也没有一丝气力再辩驳,野焰紧按着胸口直摇首,“我没有逃避他……”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不愿承认,他不愿向自己认输,更不愿告诉自己、心中的确是有个铁勒造成的阴影。
一直以来,雄才大略、神武英勇的铁勒,在他的心底总是那么地耀眼璀璨,彷佛是开天辟地以来,唯一能够无所不能地睥睨天下的神祇再世。从认识铁勒的那一日起,他就像只被断了翅困囿在地的飞龙,无论他再怎么做,他就是比不上兄长,永远也不能展翅飞翔于另一片没有铁勒的天空。
离开了铁勒来到西戎后,他的心并没有变得更开阔自由,因为他就如一名只能往前行不能后退的登山者,再怎么攀,前头就是还有*座山在等待箸他,只要他在沙场上建立下了功迹,更快地,他的双耳便会听闻到铁勒又在北狄拿下了多少疆域,于是,他一山又一山地攀着,期待有朝一日能够赶上铁勒的脚步,有一日,能和铁勒并肩站在一起。
可是铁勒却不等他。
小时候,铁勒不等他长大,就径自走了那么远让他追不上;现在,铁勒的地位愈来愈高了,手拥半片天下,就待晋位为太子,而他,却还是待在西戎的这片荒漠里闪躲着自己心中的强敌,不知该如何迎头赶上。
到底他该怎么做,他才能得到铁勒一个肯定的眼神?
“野焰?”
“我很想证明给他看……”野焰在唇边喃喃低语,压抑的音律几细不可闻。
“在你证明给他看之前,就先拿下伏罗来证明给我看吧。”可是冷沧浪还是听见了,一手拍按着他的肩头鼓励箸,“别再磨磨蹭蹭了,这场战役你是可以拖上三年五载的,可是一日不拿下它,你就一日没有筹码去和铁勒的北狄大军搏,没有你的后援,你是希望眼见律滔在太子之争中,因为你的缘故而败给西内吗?眼下的你,或许是认为自己已输给铁勒,但东内却未必会输给西内呀。”
许久,在帐内的人皆以为野焰就消失在这片沉默里时,他却缓缓地启口。
“沧浪。”
“嗯?”也不知道今晚对他念念一大串后,他能不能甩去过去的阴影,和被粉黛弄散了的心神,重新振作起来正经面对这场战役。
野焰抬起眼眸,眼底闪烁着好胜的光芒。
“派令下去,全军大退十里,收甲暂歇五日养精蓄锐,五日后,向伏罗正式宣战。”
冷沧浪乐得颔首,“遵命。”
第五章
可是事情并没有冷沧浪预计中的顺利,至少,他该把那些在计画外的程咬金给先剔除掉的。
已经挨刮一整个晌午的花间佐,想再度掩起双耳免得又要遭到听觉戕害时,一双不客气的大掌又拉开他的手,用已经吼到有些破嗓的吼声再轰他一回。
冷沧浪的气焰直冲天顶,“派粮官们都在做什么?怎么会让人把粮草给烧了?”竟在大军要开战的前1日被人烧了粮,底下的人究竟是怎么护粮的?怎可以在这节骨眼上出这种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