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坐在牛車上,就見前方不遠處駛來一輛深靛色的馬車,雖然用色低調不張揚,但看得出來那輛馬車的材質很高級,整個就是走高貴路線。
看來,是哪戶富貴人家的馬車吧,瞧,四周還有幾名護衛騎馬護送,排場挺大的。
牛車和馬車擦身而過時,陶欣然忍不住好奇的側頭瞥向對方的車窗,看到里頭坐了兩個男人,其中有個年輕男子坐在靠近她的窗邊,光是匆匆瞥過,那男子的容貌就足以讓人看得眼楮眨也不眨,就像看到了一幅美麗的風景。
還真是個好看的男人!而且氣質不凡,絕非俗夫凡子!
她想,那男人不是個大官之子就是大商行的繼承人吧,總歸就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
陶欣然在心里一陣喟嘆,感受到富貴與貧窮的距離,人家搭的是高級馬車,她搭的是牛車。
不過沒關系,人窮志不窮,她相信只要她的洗發精能順利在耿記的店鋪寄賣,就一定能大賣,賺上她的第一桶金。
只要手上有一筆錢,她就可以租店面當老板,除了賣洗發精,她還可以販賣各種她曾經在網拍上販賣的商品,賺更多桶金,直到買下自己的店鋪,叔叔和嬸嬸往後就不用那麼辛苦擺攤,換她養他們,讓他們過著快樂的退休生活。
她的店鋪就取名為欣然工坊吧,這也是她在現代經營的網拍店名。
陶欣然低頭模了模肚子,對未來懷抱著美好的遠景,她相信,只要她夠努力,她就可以和小肉包還有叔叔嬸嬸一起過上更好的日子。
第二章 坑錢的奸商(1)
深靛色的馬車行駛在熱鬧的商鋪街上,和牛車擦身而過後,停在耿記的千祥鋪前。
護衛率先下了馬,在馬車門前恭候,不久,一名穿著灰袍的中年男子下了車,一下車他馬上退到馬車門邊等候,接著一名身穿著藏青色衣袍的年輕男子下了馬車。
這男子有著面如冠玉的好相貌,高貴凜然的氣質,臉上掛著讓人讀不出思緒的淡然神情,帶著與他年輕臉龐不符合的沉穩內斂。
他是耿鈺棠,耿記現任的年輕當家,幾乎每隔個兩三天就會來巡視京城里的各個鋪子。
他命護衛留在店外,朝店內跨出步伐,中年男子隨即跟上。
中年男子名叫梁德,從年輕時就服侍耿老爺,不僅做事細心能干,還擁有一身武藝,是耿老爺相當重用的人,耿老爺三年前過世後便改服侍耿鈺棠這個新當家。
此時鋪子里的生意很好,有許多客人,除了有伙計們前來招呼耿鈺棠,亦有不少客人認出他來,其中有好幾名是替主子來采買的年輕丫鬟。
像這樣的大鋪子,因為專供一些高檔昂貴的貨,因此有不少富貴人家都會派下人來采買,而這些丫鬟們見到耿鈺棠,一個個臉都紅了——
「這不是耿當家嗎?」
「本人真的好俊啊……」
「可不是……我快暈了……」
除了年輕丫鬟,店內也有好幾個婦人眼神發直的盯著耿鈺棠看,簡直迷翻了一干女人。
耿鈺棠見眾多目光都放在他身上,他朝那些方向輕輕頷首回禮,這才走往櫃台。
「他剛剛在看我……」
「不,是在看我……」
「你少胡說了,他明明是在看我……」
女人們爭先恐後的說,都快打架了。
而原本在櫃台里看帳的劉掌櫃,听到女人的爭執聲才發現耿鈺棠的到來,趕緊走出櫃台迎接,「當家,您來了,我方才在看帳,沒注意到。」
耿鈺棠不以為意,直接問︰「店里沒什麼事吧?」
「是,沒什麼事,和平常一樣客人很多……」要是知道當家您今天會來,那些千金小姐們一定會拔腿跑來,鋪子里會塞得人滿為患!
這句話劉掌櫃當然只敢在心里月復誹,接著他趕緊拿出進貨的帳本,朝耿鈺棠稟報道︰「當家,這是最近進的幾個新貨的帳,賣得挺不錯的。」
耿鈺棠看了看帳本,「那就繼續進貨吧,你自己作主就好。」
「當家,那個……」梁德附耳過來,提醒他待會兒有一樁生意要談,必須提早離開。
耿鈺棠轉而朝劉掌櫃道︰「既然沒有特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當家,請您等等!」劉掌櫃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馬上進櫃台取了個青色瓶子出來,「當家,在您來之前有個年輕夫人拿著這個東西要來店里寄賣,她說這個叫天然草本花香洗發精,是用來洗頭的,可寄賣費她說負擔不起……當家,這洗發精真是個好東西,比皂角還好用,我想說,能不能再壓低寄賣費……」
耿記旗下的鋪子都可供人寄賣,有個公定的寄賣費,但耿鈺棠也讓掌櫃們有減降寄賣費的空間,劉掌櫃居然還想降到比兩百文更低,這真是讓耿鈺棠好奇極了,那個叫天然草本花香的洗發精到底是什麼好貨?
耿鈺棠做了那麼久的生意,還真沒听過這種叫洗發精的東西,「劉掌櫃,你說這個用來洗頭的東西比皂角好用,是當真很好用嗎?不是那位夫人苦苦哀求你,看起來很可憐,你才想替她說話的嗎?」
耿鈺棠一出口就犀利得嚇人,劉掌櫃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心腸太軟,要是每個人都想將寄賣費減到最低,甚至低于公定金額,那整個店鋪都用來做慈善就好,不必賺錢了。
劉掌櫃冒了汗,猛搖頭道︰「不,當家,絕對不是!是這洗發精真的很好用……」他馬上滴了幾滴在手心,搓揉出泡沫,照著陶欣然說的介紹起來,又把青色瓶子遞到耿鈺棠面前。
「當家,您聞聞,這里頭還有茉莉花香,聞起來清香舒服……那位夫人將這瓶子留下來說要讓當家您試用。當家,您不妨找幾個人來試用看看,好不好用一用便知,屆時您再決定要不要降價讓她寄賣也不遲。」他又多補了一句,「那位夫人說,只要能讓她寄賣,賣得好,她說讓咱們店里再多抽幾成也沒問題。」
「不管這東西好不好用,那位夫人口才確實是好的。」耿鈺棠暗指劉掌櫃被她幾句話說服得服服貼貼,見劉掌櫃心虛的垂下頭,這才接過青色瓶子。
一聞,淡淡的茉利香氣立即撲鼻,隱約的他還嗅到了藥材的香氣,「這個東西倒挺稀奇的。」
在商言商,他不會錯過對生意有益的商品,他一手將瓶子舉向梁德的方向,梁德立即意會的取走。
「走了。」耿鈺棠朝店鋪門口邁去,梁德跟隨在後。
「當家慢走。」劉掌櫃知道當家不喜他們一干人放下工作送他到門口,只在原地躬身相送。他已經幫那位陶夫人將這洗發精帶給當家了,只希望能為她帶來好消息。
耿鈺棠忙到傍晚才回耿府,一進府沒多久,府內的王總管便趕緊走來迎接。
「大少爺,夫人在飯廳等您用膳。」
耿鈺棠嘴角若有似無的一揚,消息真靈通,知道他今晚沒有應酬,不過下午他和客戶談生意時喝了一點酒,染上酒氣。
「我先更衣再過去,請夫人稍等。」
一刻鐘後,飯桌上備好各式各樣精致的菜色,耿鈺棠和耿夫人汪氏相對而坐。
耿家的主母汪氏年約五旬,樣貌身材保養得宜,看得出年輕時貌美秀麗,此時她用關愛的眼神看著兒子,親自替他布菜。
「鈺棠,多吃點,你好不容易得了空在家里用膳,我吩咐廚子做了幾道你愛吃的菜,可會比外面飯館酒館吃的菜還合你胃口。」
「娘,您也多吃點。」耿鈺棠同樣為娘親布菜。
「好、好,快吃吧,你也餓了。」汪氏舉筷用膳,知道她沒開動,重視禮數的兒子是不會吃的。
耿鈺棠見她吃了才開始用膳,他吃得十分慢條斯理,舉手投足間都是渾然天成的優雅。
汪氏則吃得不太專心,頻頻睇向兒子,覺得時機差不多了,朝身邊的洪嬤嬤使了眼色,洪嬤嬤離開了下,再回來時手里多了一本畫冊。
汪氏朝兒子深意地笑道︰「鈺棠,娘手上有一本畫冊,里面是各個名門閨秀的畫像,你現在得空就順便看看吧。」她又補充了句,「得仔細一點的看呀!」
耿鈺棠目光對上洪嬤嬤手上的畫冊,嘆了口氣。他早該知道,早點回家不會有好事,只會被嘮叨。
耿鈺棠不好駁了母親的好意,朝梁德道︰「德叔,拿過來吧。」
「是。」梁德向前從洪嬤嬤手中接過畫冊,再雙手遞給主子。
耿鈺棠擱下筷子,接過畫冊,如母親所願的仔細看。
「如何,有喜歡的姑娘嗎?」汪氏看兒子翻畫冊了,期待的望著他。
耿鈺棠在翻完後,不感興趣的闔了上,「她們不行,還不夠格。」
汪氏看兒子這麼挑,都咋舌了,「這畫冊里的都是出身名門且相貌一流的適婚姑娘,哪里不夠格?」
「既然我要娶妻,當然要娶個跟耿記並駕齊驅的商家之女,這里面都是書香世家,要不就是小商家的閨秀,當然不夠格。」
耿鈺棠身為耿記繼承人,本身對成親這事是沒有興趣的,認為娶妻不過是用來傳承香火,既然要娶,他當然要娶個能為耿記帶來最大利益的女人才劃算。
汪氏听得氣結,她真是生了個滿腦子只有賺錢的兒子,連婚姻都只想用來得到最大的利益,她嘆氣道︰「我們已經家財萬貫了,真的不必再娶個跟耿記一樣有錢的商家女,只要家世不差,人品好的姑娘就好,最重要的是,要是你真心喜歡的……」
她和死去的丈夫是青梅竹馬,因相愛而結為夫妻,所以她希望兒子能娶個喜歡的姑娘為妻,而不是只有利益的聯姻。
「娘,兒子的終身大事會自己看著辦的,您不必操心。」說完後,耿鈺棠低頭用起膳來。
要如何看著辦?等他挑到最滿意的妻子,都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汪氏只好退而求其次,「好,妻子你就自己挑,但你必須先納個妾室。」至少要讓她在這兩年內抱到孫子,她那些手帕交的兒子個個都娶妻生子了,讓她欣羨不已。
「納妾?」耿鈺棠以為已經結束這個話題了,沒想到母親還不饒過他。
汪氏瞧兒子這詫異的眼神,哼道︰「難道要你納個妾也這麼難嗎?身分也要配得上你這個耿家大少爺嗎?」
梁德看夫人都動怒了,略不安的瞥向耿鈺棠,只見他垂下眼後便八風不動,一句話都不說,顯然是怕夫人再嘮叨。
汪氏看出兒子懶得理她,為了讓兒子納妾,她開始說起納妾的好處,「鈺棠,你平日工作那麼忙,身邊有個貼心的女人服侍你、照顧你,有什麼不好的?而且還能幫你生孩子,讓耿家先有後也是好事……」
耿鈺棠總算听出娘親最終目的是想抱孫子,對他來說這完全不急,反正他遲早會娶妻生子,納妾就算了,他深深認為,後宅女人一多就會不安寧。
當然他聰明的沒說出口,好專心用膳,免得這一頓飯老吃不完,用完膳後他還得到書房看帳本,忙得很。
汪氏見兒子沒開口拒絕,以為他听得進去,打著美美的主意繼續說︰「過兩天府里會進一批新的丫鬟,你就從中挑一個順眼的吧,長得美不美是其次,人品是最重要的,可不能找個有野心的,就像當年那個崔氏,一個賣入府里的農家女,身分這麼低,當個丫鬟就有安穩的日子了,她卻貪求榮華富貴對你爹下藥,仗著肚子里的孩子當了妾……」
話峰一轉,汪氏提到了丈夫唯一的妾室崔姨娘。
汪氏和死去的耿老爺婚姻美滿,因此格外怨恨崔姨娘過去為攀高枝向丈夫下藥一事,一直將這二十多年前的舊事記得牢牢的,三不五時就拿出來一罵。
不過汪氏罵歸罵,為證明自己有著身為主母的大度,對崔姨娘和她生下的庶子倒也不差,該給的月錢和用度都有給,頂多嘴巴上酸個幾句。
崔姨娘似乎自知沒手段沒靠山斗不過她這主母,聰明得總在她面前夾著尾巴示弱,讓汪氏想故意刁難都難。
汪氏愈說愈氣,又想到崔氏的佷女,「崔氏那個佷女就跟她一個模樣,都是有野心想攀高枝的女人,要不怎麼會突然以探親的名義住進府里,當自個兒家的一住就住上一個月,不時找盡機會在你面前晃!四月時你押貨上蘇州,順路送她回蘇州的老家一趟,我當真怕這途中出了什麼事,畢竟是那個崔氏拜托你送她一程的,也不知安了什麼鬼心眼,幸好最後沒出差錯!」
耿鈺棠手里的湯匙突地自指尖滑落,輕鏘了一聲跌入碗里。
「怎麼了?」汪氏看向兒子,她有說了什麼讓他嚇一跳的事嗎?
「沒事,手滑。」耿鈺棠神色泰然的拾起湯匙,重新舀湯喝。
她這兒子在飯席間從不會失禮的,他會手滑?汪氏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這時候,耿鈺棠朝梁德道︰「德叔,今天去千祥鋪時不是拿了個東西回來嗎?你去拿過來吧。」
「是。」
見梁德離開,耿鈺棠朝母親噙著笑道︰「娘,我有好東西要給您,差點都忘了。」
「什麼東西?那麼稀奇嗎?」
「是很稀奇。」耿鈺棠說了一句便不再多說了。
汪氏見兒子這麼神秘兮兮的,被轉移了心思,不再多想先前覺得兒子哪里不對勁的事,更忘了要游說他納妾。
不久,梁德帶來了青色瓶子,汪氏迫不及待的招了手,梁德直接交給她。
「娘,先滴個幾滴在手心上聞聞吧。」耿鈺棠對著她道。
汪氏依言倒入手心,像什麼汁液,她湊近一嗅,「好香啊!這是茉莉香吧?」
「再輕搓幾下。」
汪氏照做,只見那汁液神奇的在手心起了泡沫,她睜亮了眼,「這是什麼玩意啊,都起泡了!」
耿鈺棠將劉掌櫃介紹的說詞說了一遍。
汪氏听得大感興趣,「沒見過這種用來洗頭的東西。」她招來洪嬤嬤,「你聞聞看,是不是很香?」她見洪嬤嬤點了頭,自個兒又聞了聞,臉上帶著陶醉。
「娘,您找幾個人來試用這洗發精,好用的話,我再決定讓它放在鋪里寄賣。」
「這沒問題,我自己都想試試呢。」
見母親興致勃勃,心思都放在這洗發精上,耿鈺棠暗自吁了口氣。
用完膳,耿鈺棠回到自個兒的院落,往書房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他停了下來,側過臉,看起來上頭帶有陰影。
「小心點,在揚州那一晚發生的事,絕不能被我母親知道。」
梁德低頭遵從的道︰「是。」
陶欣然從耿記回來後就待在家里等好消息。
然而她的心情從最初的雀躍,頻頻在家門前翹首以盼,到最後覺得等待實在太無聊,干脆用打掃來打發時間。
當然打掃也是不被允許的,陶家夫婦千交代萬交代她什麼都不必做,以免動了胎氣,但孕婦也要適當運動才行,她便偷偷掃地,再偷偷做菜給他們吃,雖然叔叔和嬸嬸總會叨念她,但也會夸她把地掃得很干淨,做菜有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