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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商小主母 第21頁

作者︰春野櫻

胡知恩頓了一下。也是,這一點道理都沒有,行賄豈能光明正大?

「大人,」馬鎮方神情一凝,正色說道︰「葡商席瓦爾先生為了將馬交做為轉運港及中途基地,即使不願,也不得不向汪柏低頭,年年奉上五百兩白銀。可雖然每年給汪柏五百兩白銀,商船在附近海域及馬交的安全還是無法得到保障,經常被他國武裝商船或是海盜船、私掠船伏擊掠奪。」

這些事,胡知恩當然是知道的。

「除了席瓦爾先生,不少葡商及我國海商也紛紛向汪柏輸誠行賄,這些白銀若是由朝廷接收,便是兩方互惠之事。」他續道︰「他國商船向朝廷繳交港埠稅及地租,可以充盈國庫,強大軍需,進而鞏固扞衛我朝海域。詳實登記,有效管理,也能防止有不肖海商或海盜趁機作亂,有百利而無一害。」

听著馬鎮方這番話,胡知恩只感覺胸口像是被不斷沖撞,他感到震驚及佩服,沒想到能在馬鎮方口中听到這般有見地的想法及建言。

「看來,你與這葡商相當熟稔……」

馬鎮方淡淡一笑,「不瞞大人,草民便是當時在場的通譯員。」

胡知恩跟許天龍陡地瞪大眼楮,驚呼出聲。

「你……」胡知恩倒抽了一口氣,兩只眼楮閃閃發亮。

「席瓦爾先生為了通航行商,不得已向汪柏低頭,幾番想反制汪柏,又擔心遭到報復,于是草民便獻計,挑在提刑按察布政使來時,當場行賄。」

「這是險招。」胡知恩說。

「奇兵走險。」他一笑,「若席瓦爾先生不想受制于汪柏,只能反將一軍。當著布政使大人面前給汪柏五百兩白銀時,汪柏可嚇壞了。」

胡知恩跟許天龍眼底,有著藏不住的佩服。

「我向布政使大人解釋,說那五百兩白銀是葡商在馬交的地租,此舉不只為收賄的汪柏解圍,使他免受牢獄之災,也同時讓席瓦爾先生解套,不再受到汪柏的勒索。」

馬鎮方目光一凝,直視著胡知恩,「給汪柏的賄款變成繳交給官府的地租後,葡方的商船在附近海域及港口的貿易活動合法化,且受到官衙的保護。同時,朝廷還增加了稅收,促進商業發展,可謂一舉數得。」

「馬老板真教本官驚嘆。」胡知恩由衷地道。

「大人,」馬鎮方拱手一揖,恭謹道︰「如今海禁政策不明,非法商船跟海盜在海上橫行,不只影響商業的發展及交流,還造成我朝海域動蕩及海疆限縮,草民以為大人應該開放商船,進行船籍普調、管理課金,此舉不僅可打擊海上非法貿易,還可充盈國庫稅收。」

胡知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本官也同意你的看法,不過……我想知道馬老板對把總高大人有何看法?」

馬鎮方微頓,唇角卻慢慢地浮現一抹笑意。

「大人應該知道我在三春樓宴請高大人之事……」

胡知恩眉心一皺,「你……」

「大人對草民有疑慮,草民亦然。」他蹙眉一笑,「草民也怕大人是杜宸之輩。」

胡知恩恍然明白了什麼,「難道你……」

「大人,」馬鎮方神情凝肅,「在這張犯罪的網里,處處都有高濱松的身影,卻又看不見與他直接的關聯。他是謝夫人的胞兄,謝明禮的舅舅,當初以養病為由離開刺桐以回避杜宸貪賄一案的調查,草民就著各種管道及人脈,卻在浦城尋不著他的影蹤,直到他趕在大人即任之前回到刺桐,這才曝露了他的藏身處。」

听他說是「藏身處」,必然不一般。胡知恩一副求解若渴的神情,定定地望著他。

「他並沒有回浦城,而是避到陝南的一處小莊子。」馬鎮方說︰「而這小莊子的主人正是汪柏的小舅子。」

聞言,胡知恩跟許天龍都驚疑不已,這麼一來,一切都說得通、都合理了。

「馬老板何以對高濱松如此……」

「他本名高福生,是我表舅。」馬鎮方眼底閃過一抹憤恨及悲慟,「是我母親以為可以信任的遠房表弟,是害我家破人亡的凶手,是將我塞入醬缸送上再無歸期的黑船的人。」

「什……」胡知恩跟許天龍幾乎是同時驚呼出聲。

「馬老板,你……」胡知恩眼底有著驚疑及憐憫。

馬鎮方深深吸了一口氣,唇角再度掛著淡淡的笑意,「大人,我們合作吧。」

第十一章  解開誤會(1)

「荒唐!」趙家內院里,趙毓秀坐在椅子上,氣得顫抖地指著臉上紅腫的趙宇佐。

在場的,除了趙毓秀、趙宇佐、江挺秀,還有馬鎮方及趙宇慶。

說來是家丑,是丟臉的事,所有的僕婢都被撤走,只剩下貼身服侍趙毓秀的老僕張四。

「你……你真的是扶不起的阿斗,居然敢違法走私!」趙毓秀拍著胸脯,痛心疾首,「我趙毓秀一生奉公守法,撐起慶隆記這塊敞亮光明的招牌,如今都讓你給污了!」

「爹,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趙家,為了慶隆記。」趙宇佐仍為自己辯解,不認犯錯。

「住口!」趙毓秀怒視著他,「你私運未報關的貨物,還敢說是為了趙家,為了慶隆記?今天萬幸的是沒有什麼旁門左道的貨,若有,咱們家的人頭都要擱在刀口上了!」

「爹,」一旁的江挺秀見丈夫被罵得狗血淋頭,忍不住替他說情,「宇佐也是為了替趙家開源呀,他……他不是故意的。」

趙毓秀瞪著她,「看來你也知情!明知他干的是蠢事,你竟然未規勸他?」

江挺秀心虛地低頭,不敢再說話。出事是真,罰銀也是事實,怎麼說趙宇佐都理虧。

「你看看你,都結識了什麼狐群狗黨?」趙毓秀失望又憤怒。

「爹,」趙宇佐覺得憋屈,不認自己有錯,「那譚金虎是明禮的朋友,他也是為了幫我才給我找的門路,明禮他舅父是把總大人,我想著也是安全的,誰知道……」

「你還說得都是理了?」趙毓秀氣怒地指著他,「混賬!我怎麼生出你這種混賬!出了事你就躲起來,還讓慶兒去扛?要不是鎮方及時馳援,慶兒她……你這個廢物!」

被父親當著妹妹及妹婿的面前痛罵,趙宇佐覺得臉面無光,尤其方才在布行,馬鎮方還揍了他一拳,想著,他越覺心有不甘。

他恨恨抬起羞惱憤懣的眼,「爹,我才是您的親兒子啊!」

「是,你是我的親兒子,就因為這樣,更是痛心。」趙毓秀倒抽了一口氣,緩緩靠在椅子上,調和著激動的情緒。

「兒子不成器,我還有女兒……」他一字一字幽緩地吐出。

聞言,趙宇佐心頭一震,隱約察覺到什麼而瞪大了眼楮,「爹!」

「我決定了。」趙毓秀目光一凝,神情堅定,「我要將慶隆記交給慶兒。」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震驚不已,包括……馬鎮方。

「爹!」趙宇佐跟江挺秀幾乎同時大叫一聲,「您這是糊涂了嗎?宇慶是出嫁的女兒,她怎麼可以掌管慶隆記?」

「是呀,爹。」江挺秀哭喊著,「您這麼做,宇佐他往後還怎麼在刺桐做人呢?您這不是要他去死嗎?」

趙毓秀心意已決,「慶兒雖是出嫁的女兒,可她身上同你一樣是流著趙家的血,為了趙家跟慶隆記的永續,我得做出正確的抉擇。」

「爹,」趙宇慶憂疑也忐忑,「您這是……」

「慶兒,」趙毓秀打斷了她,語重心長,「慶隆記不能毀在我手上,那不只是咱趙家的,也是馬家的,我不想日後在九泉之下,無顏見你馬世伯。」

听到趙毓秀沉痛萬分地說出這番話,馬鎮方的胸口像是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之前雖然听宇慶提過趙家跟馬家的事,但他听到的跟他所認知的有相當大的出入。

如今親眼且親耳听見看見趙毓秀那般悲憤的說著這些沉痛的話語,讓他幾乎可以認定當年的滅門血案,根本是高濱松嫁禍給趙毓秀的。

剛才趙毓秀痛斥趙宇佐違法損了他一生誠信守法的名譽,顯見他是非常在乎名節聲譽之人。再者,當他听到趙宇佐說是謝明禮介紹譚金虎給他認識,才讓他攤上這事時,他也沒有那種震怒的、遭到背叛出賣的反應。

若他與高濱松同流合污,又怎容得了高濱松的背棄離叛?

現在,他居然要將慶隆記交到出嫁的女兒手上?

「鎮方……」

就在馬鎮方想得出神之際,趙毓秀喚了他,他回過神,有點無措地看著趙毓秀。

「慶兒雖有能耐,但畢竟還是貿易上的生手,往後……還請你多擔待幫忙。」趙毓秀說著,慢慢起身,竟向他作揖,「無論如何請你幫慶兒扛起這塊招牌。」

「別……」他上前一步,托起趙毓秀的手。

這是他第一次踫觸到趙毓秀,內心竟激動無比。

趙毓秀眼底泛著淚光,語帶懇求,「有勞你了。」

迎上趙毓秀的目光,他竟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是不自覺地點了頭。

「爹!」這時,趙宇佐情緒完全崩潰,激動地吼叫著,「您是老糊涂了嗎?咱趙家的家業怎能落在外人手里!」

「你住口!」趙毓秀氣怒吼道︰「慶兒不是外人,鎮方也不是外人。」

趙宇佐瞋瞪著雙眼,憤怒在他的眼楮里化為兩只紅蜘蛛。他顫抖地指著宇慶跟馬鎮方,咬牙切齒,「好呀你們,居然這樣就偷走了慶隆記……」

「大哥,你冷靜一點,不要再說了。」趙宇慶不想在老父親面前上演兄妹相殺的劇碼。

「你這賤丫頭,看你平時乖順,沒想到心地如此深沉陰狠,居然聯合著外人來侵吞娘家!」趙宇佐已經失去理智,開始胡說八道。

「你真是越說越過分了!」趙毓秀氣惱不已,「來人,把大少爺帶回院里!」

「大少爺,」張四趨前,好言相勸,「如今老爺正在氣頭上,你就少說一句吧。」

趙宇佐狠瞪他一眼後,一把將他推開,然後突然沖向趙宇慶。

「都是你!都是你!」他一把抓住趙宇慶,想把她往地上砸。

見狀,馬鎮方一個箭步上前攫住了他的手。未免在岳父面前對趙宇佐動粗而弄傷了他,馬鎮方收斂了幾分力氣,豈知趙宇佐不領情,奮力地掙扎。

「你這個賊!你們這對賊男女!」他歇斯底里地亂吼亂叫,並攻擊著馬鎮方。

「住手!你給我住手!」

「你別傷了我丈夫!」

「大少爺,姑爺,別……別啊!」

頓時,花廳里亂糟糟也鬧哄哄,誰都听不清楚誰的話。幾番拉扯,馬鎮方終于下了重手,一個掃腿再加上壓制,便將情緒激動的趙宇佐制伏了。

趙毓秀一點都不心疼,只氣恨地大叫,「張四,叫人!」

張四點頭,到外面叫來了幾名小廝,幾人聯手將瘋了似的趙宇佐拉了出去。

江挺秀見狀,也哭哭啼啼地跟在後面走了出去。

趙毓秀搖頭嘆息,頹然坐了下來,「家門不幸,家門不幸……」說著的時候,他眼尾余光瞥見眼前地上有塊青白色的圓形物體。

定楮再看,他陡然一震。

那是白玉同心結,當年他跟馬家口頭訂親時送給馬安海的信物,雖是十多年不曾再見的物品,可他卻還是一眼就認出。

怎麼可能?那已隨著馬安海消失在火海之中的白玉同心結怎會出現在眼前?他顫抖著站起,本能要往前走。

此時,馬鎮方像是發現了,迅速彎身拾起,緊握在手心中。

抬起眼,迎上趙毓秀那激動、震驚、不可置信又夾帶著狂喜的淚眼,他的心一揪。

趙宇慶也發現他們有點不對勁,疑惑地看著兩人。

「鎮方,那是……」趙毓秀慢慢走向馬鎮方,抓住他的手,顫抖地掰開他握緊的拳頭。

馬鎮方神情凝重,沒有抗拒。他沒想到隨身的白玉同心結會在跟趙宇佐拉扯時掉出,更沒想到趙毓秀一眼便認出那久違之物。

看著老淚縱橫,眼底充滿各種情緒及感情的趙毓秀,他已然明了了一切。

「這是我當年給安海的信物,怎麼會……」趙毓秀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馬鎮方,聲線沙啞而顫抖,「難道你、你是……不,怎麼可能?」

听見父親這麼說,趙宇慶猛地一震,也意識到什麼了。她驚疑地看著馬鎮方,微微張開了嘴巴,卻發不出聲音。

「當年慶兒滿月時,我與拜把兄弟馬斌為慶兒及他的獨子安海定下婚約,我以白玉同心結相贈,大嫂則將傍身的雙鵲戲雲玉扣送給慶兒做為信物……」趙毓秀緊緊抓著馬鎮方的手,「同年,馬家慘遭奸人所害滅門,這白玉同心結從此未再出現,為何你……」說著,他抽顫著,兩只眼楮巴巴地、深深地端詳著馬鎮方,淚問︰「你是安海?你是安海?你是安海嗎?」像是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般,他一連問了三次。

趙宇慶在一旁已震驚到說不出話來。馬鎮方是馬安海?是馬家當年葬生在火海之中的獨子?天啊!這是什麼戲劇化的安排?

馬鎮方緊抿著雙唇,眼底有著掙扎,他轉頭看了宇慶,而她也正用茫惑的眼神看著他。

「你……你真是……」趙宇慶秀眉一擰,「你真是馬安海嗎?」

馬鎮方長長嘆了一口氣,穩定了聲線,「是,我是馬斌之子,馬安海。」

趙毓秀的院里,所有人都被撤離,不準接近院子半步。

內室中,他用顫巍巍的雙手捧出一只木匣子,輕輕擺在桌上。

這木匣子看著有些歲月了,表面亮晃晃地,可見經常拿在手上。

馬鎮方跟趙宇慶坐在桌前,兩人沒有說話,神情都有點激動。

她不時偷瞄著馬鎮方,不解他若是馬安海,為何不與他們相認,而且之前還那麼對待她和趙家,還說什麼要毀了她、破壞她……他對趙家有什麼誤解嗎?

打開匣子,趙毓秀先拿出被他妥善收著的雙鵲戲雲玉扣,小心翼翼地交到馬鎮方的手上,「這是你娘親的隨身之物,你看看。」

馬鎮方接過玉扣,胸口一陣起伏。是的,這是他娘親的物品,是他娘親出嫁時外婆送給她的。他娘親一直隨身帶著,所以他一點都不陌生。

「這只玉扣本來一直都讓慶兒隨身帶著的,後來她跟謝家二公子定了親,我覺得不妥,才將它收了回來。」趙毓秀說著,又取出匣中信件,「這只匣子是在你父親出事前來訪時放的,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

他疑惑地接過,打開一看,信紙泛黃,墨跡已淡,但他依舊可認出是他父親的字跡。

「這是……」他不解地看向趙毓秀。

「你自己看。」趙毓秀說。

馬鎮方迅速又仔細地將信上的文字逐字逐句地讀了一遍,臉上同時變化著各種不同的情緒及反應——震驚、憤怒、悲傷,懊悔,還有……歉疚。

他父親寫給趙毓秀的信里簡單扼要地說明了高福生的犯行,以及他不想卻又不得不揭發的掙扎。他父親當時一定是念在親戚一場,以為規勸高福生後能有轉圜之地,是希望高福生自首,才會私下跟他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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