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掬心 第11頁

作者︰樓雨晴

他也不想這樣啊,偏偏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太多矛盾的情感糾纏心頭,恨她、怨她、惱她,卻也……愛她。

「這就是你反常的地方。先是恣意傷人,然後自己也不好過,你一向很成熟理智,從來不會做這種傷人傷己的傻事,為什麼對蘭妃格外有偏見?」

「我……我只是看不慣她貪慕榮華。」

「貪慕榮華?!」朱玄隸哧笑出聲,這算什麼鬼理由?!「我說太子爺,這後宮佳麗三千,哪一個不求榮華富貴?否則你以為有誰願意和三千個女人共享丈夫?」

「難道為了榮華富貴,犧牲一切都在所不惜嗎?」這話刺進了他努力埋葬的隱痛,他激動地捶向地面。

若名利地位對她而言真有這麼重要,好!他也能給,為什麼她非得決絕地背叛?

朱玄隸像看怪物似的看著他。「就算是又與你何干,你在惱什麼呀?」

「我……我……」他痛苦地閉上眼。「我只是無法接受,這麼一個清靈出塵的女子,居然也這般庸俗,枉費我──」

「我倒不覺得。」

「什麼?」他愕然張開眼。

「我說蘭妃。我覺得她是個真性情的女子,她要是滿心只在乎榮華富貴,哪會管別人說了什麼,又豈會被你的話所刺傷?」

一句話敲醒了朱允淮。會嗎?他有可能錯怪了她嗎?她其實是有苦衷的?

千百種滋味一一掠過心頭,他不知該如何回應。

朱玄隸也沒再多說什麼。「走吧,該回去了。」

他默默無語,兩人一同步上回程。

◎◎◎

當一身狼狽的兩人回到亭中,立即引起皇上的高度關切。

「皇兒,你怎麼回事?怎會弄成這樣?」

瞧他,清逸的白衣沾著塵土草屑,劃破的衣袖正滲著血絲,真是糟透了。

朱允淮不甚在意的低頭看了一眼。「不小心被樹枝刮傷的。」

蘭妃的目光無法自他沁血的手臂移開,遲疑了好一會兒,終于還是將手中的帕子遞出──雖然明知下場會是面對被他羞辱的難堪。

朱允淮看了她一眼,出乎她意料的接過,隨意往手肘上的傷處一綁,什麼也沒多說。

「玄隸,你說為什麼會這樣?」皇上將注意力轉向站在一旁閑著沒事的朱玄隸。

「也沒什麼啦,不過就是遇上一頭凶猛的野獸,微臣與太子奮力相搏,于是便弄來這一身傷了。」

「啊?」蘭妃不由得低呼一聲,悄悄的上下打量著朱允淮,唯恐他有閃失──直到兩人目光不期然相遇,而她倉皇地別過頭去。

這些,朱允淮都看在眼里,深沉的苦澀濃得化不開。

如今的她,還會在乎他的死活嗎?

「朱玄隸,你少在那里信口開河。我們幾時遇到什麼野獸了?」

「難不成要我說,咱們的太子爺太丟人現眼,騎個馬都會摔下來?我這是在替你留面子耶!」朱玄隸還振振有辭。

「謝了!要不是你搗亂,我哪會摔下來?」他才不領情。

「說話憑良心呀,太子爺!我要不‘搗亂’,你現在還能安安穩穩地坐在這里?」

「你──」朱允淮被堵得啞口無言,只好氣悶地灌酒充數。

「都受了傷,就別喝酒了。」蘭妃低聲勸慰,眼中閃著不可錯認的憂心。

他側過頭看她,沉默了半晌,才緩緩將酒杯放下。

既已負情絕意,又為什麼還關心他呢?

他不懂,真的不懂!

又如果,她心中還有他,那又為何……

她連他的心都傷了,還傷得千瘡百孔、不留余地,傷得……連愈合的能力都沒有!這些,她都可以不在意,那麼這些微不足道的身外傷,她又何必表現得這般牽念?

她好矛盾,也好讓他迷惑。

是否,有那麼一點可能……她亦無奈?

◎◎◎

搖曳的燭影,輝映著陷入凝思的嬌容。

寢室之中幽幽靜靜,寬了衣之後,蘭妃便揮退宮娥,獨坐燈燭前出神靜思。

他可有記得上藥?可有好生照料自己?就怕他滿不在乎,總虧待自己……

太多、太多的思緒,全都繞著那張豐采出塵的俊逸容顏打轉,拋也拋不開……這個時候,他想必已就寢了吧?

她對著燭火苦笑。

有什麼資格想他呢?她現在是連愛都愛不起他了。

思及白天的點點滴滴,心頭免不了又是一陣椎心痛。

弄到這個地步,他對她怕是鄙視至極了吧?那字字尖銳的言詞,全都刻在她的心版上,劃下一道道的傷痕,教她幾乎無法承受。

原來呵,她終究是不夠堅強的,本以為只要他好,她什麼都能面對,卻發現只消他一道冰冷的眼神,便教她脆弱得不堪一擊。

允淮呀允淮,我們怎會陷入這種局面?

一向只知他身世非凡,她萬萬也沒想到,他會是當今太子,遠遠超乎她所想象的尊貴,難怪第一眼見到他,會覺得他清雅出塵的風華不容漠視、不容褻瀆……

輕細的開門聲拉回她深陷的思緒,她秀眉輕顰道︰「不是說全都退下,別來打擾我嗎?」

「是嗎?本宮可不曉得。」

出乎意料的男音嚇了她一跳,回過身,見著那道佇立眼前的頎長身形,她趕忙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我是偷溜進來的,這一套就免了。」他逕自找張椅子坐了下來。

偷溜?

她張口結舌,看了看門外,然後局促不安地道︰「夜深了,殿下您……」

他怎會選在這個時候過來呢?夜闖嬪妃寢房可是嚴重違反了宮廷規儀,要是讓人瞧見,他們是十條長江都洗不清了。

想起自己的衣衫不整,她更加渾身不對勁。

「睡不著,就過來找你聊聊了。」他像是沒注意到她的不自在,一派從容。「倒杯水給我好嗎?」

「是。」她只得硬著頭皮行事。

「告訴你一個故事。」挑眉看了她一眼,他指指身旁的位置。「坐下吧,我需要有個人听我說說積壓已久的心事。」

她根本模不透他的心思,只好不安地依著他的話去做。

他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將目光調開,思緒跌入不知名的時空。「你曉不曉得,一個男人,一旦動了真情,能夠痴狂到什麼程度?」

她微愕,終于明白他要說什麼了。

不等地回答,他逕自道︰「你一定不曉得的,因為你不是我,不會明白烈愛灼心的狂愛狂恨。這個故事,要從一年前,我一時興起,微服出宮開始說起。一切就像是早已注定,我遇襲、受傷,然後與她邂逅,互許一世的鴛盟。

「我滿心以為,這是上天對我的眷寵,所以將她賜給了我。為此,回宮之後的我,不惜違抗聖命,堅決與她相守,就算父皇為此而震怒,認為她會辱沒了我的身分,我也甘心讓父皇摘下太子名餃,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我什麼都可以放棄。」

停了下,他回過頭,看向她震撼的神色,輕嘲地一笑。「很吃驚嗎?無法想象我會為了一個女人舍下人人求之而不可得的極權富貴?」

她掩著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根本沒想到,他會痴狂若此……

「後來,父皇拿我沒轍,終于首肯──那已是近兩個月之後的事。但我卻沒想到,在我為她做了這麼多之後,她竟然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完全不留只字片語!」

「起初,我好茫然,怎麼也想不透她為何會如此待我,每夜、每夜無法成眠,遙念著不知身在何方的她。然而她呢?可知我為她思之欲狂?可知我為她食不知味?可知我為她歡顏不再、日日消沉?

「整整一年的時間!在我來說,卻像是過了千載歲月般的漫長難捱,我無時無刻不錐心的想著她、念著她,一顆心早被磨得憔悴滄桑……我真的好想問她,她怎麼忍心!她怎麼狠得下心這麼折磨我……」他逼近她,愈說愈激動,灼亮的眼眸逼視她,教地無路可逃,無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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