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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洲國妖艷川島芳子 第16頁

作者︰李碧華

岸出了大量的力氣和心血,結果只是逼迫他一場,頂多不過如此。

但她不可能輸在他手上。

這成何體統?

也許在她內心深處,她要的不是這樣的。可惜大家走到這一步了。

芳子當下轉身進去,丟下一個下不了台的戲。

她分明听到一下——

是雲開,一拳捶打在鏡子上,把他所有的郁悶發泄,鏡子馬上碎裂。攤子更加難以收拾了。

雲開一手是淋灕的鮮血和玻璃碎片。

人聲雜沓細碎,盡是勸慰︰

「算了算了!」

「雲老板,快止血,何必作賤自己?」

「在人屋檐下,怎能不低頭?唉!」

「大伙明白你是為了我們——」

「誰叫國家不爭氣,讓日本走狗騎在頭上欺負?」……人聲漸冉。芳子一人,已昂然走遠。

雲開咬牙︰

「好!我跟你拚上了!」

芳子昂然走遠,到了熱河。

熱河省位于奉天省與河北省之間,它是一片盛產鴉片的地土,財富的來源。

滿洲國成立以後,東北三省已在日人手上。熱河,順理成章,是他們覬覦之物。

第六章

一九三二那年七月,關東軍官吏石本在北票、錦州一帶旅行時突然失蹤,日軍用看一貫的藉口,揚言是遭中國抗日義勇軍綁架,為了營救,揮軍進入熱河省…。

戰役進行侵佔,自營口、山海關,至熱河、承德。不久,日方單方面發表了「熱河省乃滿洲國領土」的聲明。聲明隨著空投炸彈,于南嶺爆發。

無數頭顱被砍殺,熱河失陷了!

芳子作為關東軍「中國童話」的女主角,金壁輝司令,遂率領著她手底下五千安國軍,和一批超過十萬日元的軍費,插手熱河局勢。

大局沒有定︰持續好一段日子。

日本人都明白︰沒有一個中國人,打心里希望與那侵略國士的外敵「親善」。什麼「日滿親善」只是個哄騙雙方的口號。

即使一省一省的並吞,抗日情緒更高漲,都是壯碩的中國男兒——

所以他們采取一個最毒辣的方式︰壯丁被強行注射嗎啡針,打過這種針,痛深了,人也就「作廢」。堂堂男子漢,一個個論為呵欠連連的乞丐,憑什麼去抗日報國?

川島芳子正陶醉于她的權力中,知悉中國男兒非死即廢嗎?

說到她手下的安國軍,其實也很復雜,它不是正規軍隊,只募集而來,質素參差,什麼人都有。作為總司令,只是一個「優美的姿態」吧。

熱河被侵佔而未順眼。

芳子頂著這個軍餃,往熱河跑了幾圈。

她主要的任務,不外是向叛軍勸降,于士兵跟前演說,滿足表演欲。

她最愛子軍營中,講台麥克風前,發表冠冕堂皇的演說了。只有在此一刻,全場鴉雀無聲地聆听。她慷慨激昂︰

「熱河其實是滿洲國領土,應該歸滿洲國統治。我們軍人到前線,不是為了征服,不是想發生戰爭,只為流離失所的中國人,得不到同情的滿洲黎民做事,令他們有歸屬感,共同建設樂土,便是本司令莫大的欣慰!」

士兵鼓起掌來,芳子躊躇滿志︰

「今天,在這里的都是我親愛的部屬,對我有好感,又尊敬總司令的人,我對你們作戰能力有期望

「砰!」

一記冷槍——

士兵之中,有人發難︰

「賣國賊!」

芳子中彈部位是左邊的胸部、肩膊,傷勢不輕。

她疼極,但勃然大怒——自己部屬所放的冷槍!

簡直是雙重的打擊。

她勉強支撐著︰

「抓——住他!」

手下往人叢中搜尋刺客。

是誰?

整個範圍內的士兵都受到株連,全給押下去。

——這些雜牌軍,什麼人都有!流氓、特務、土匪、投機分子、革命黨……芳子恨恨,終于不支倒地。鮮血染紅她的軍衣,沒見其利,先見其害!

什麼「樂土」?

連區區五千人也管不了。

芳子臥床。感覺特別痛——舊創新傷。痛苦已延長三十小時,藥力一過,更加難受。左邊的身體火燒火燎的,叫她渾身冒汗,如遭一捆帶刺的粗繩子拴著,越拴越緊,陷入骨肉。

是以她特別倦。

醫生見她實在受不了,便給她打嗎啡。

當她睜開一雙倦眼,橡眺地,見到一個人。

是宇野駿吉的副官。

哦,是他,總算有心呢。

芳子掙扎起來,但力不從心,一動,關節格格直響——也許只是心理上的回聲。

氨官在她床前行個軍禮︰

「金司令!」

她只覺雄風尚在,非常安慰。

「宇野先生派我來問候你的傷勢。」

芳子微笑,強撐精神︰

「小意思。」

氨官出示一個天鵝絨匣子。

打開,是一副項圈。

由上千顆大小不等的鑽石瓖嵌成一鳳凰,是振翅欲飛的鳳凰。名貴華麗。

「這份禮物請金司令笑納!」

芳子臉上露出感激的笑容。

她摩拿著它。

不枉付出過一番心血。

但副官接著說了一番話——

他若無其事地傳達著上級的意思︰

「字野先生說,請金司令多點休息,好好養傷。工作會交給其他人幫忙,盡量不要添你麻煩。請不必掛心,即使你不在,一切也會上軌道……」

他說得很有禮貌,完全為她著想。彼此客客氣氣的。

芳子一邊听,臉色漸變。

她掩飾得好,微笑不曾消失過,但臉色卻蒼白起來了。

心中有數——是「削權」的前奏!

宇野駿吉覺得她的存在,成為累贅了!

當她給滿洲國完成了建立工程,也完成了相應的宣傳、安撫、收買、勸降、收集情報……等任務後,在軍方眼中,容不下她一次的失手?

吧脆中槍死去,那還罷了。

但不!

她沒有死。

她是大清王室的格格,貴族血統,立下不少汗馬功勞。一旦滿洲國逐漸成形,新的國家崛興,她的美夢就被逼驚醒了麼?

她不相信現實是這樣的冷酷——即使現實是這樣的冷酷,她肯定應付裕如,因為,她會按自己信念干到底!

沒有人能夠把她利用個夠之後,又吐出來,用腳踩扁!

不可能!

芳子維持她感激的笑容︰

「替我謝謝干爹!」

氨官告辭了。

她面對著那冰冷的鳳凰,不過石頭所造。鑽石的價值,在乎人對它的評估。她川島芳子的價值,仍未見底!

夜色漸侵。

在這通室雪白的醫院病房中,一點孤獨,一點空虛,一點淒楚,一點辛酸……,漸漸的侵犯,令她無端地,十分暴戾。

她恨!

是那一記冷槍!

現實當然殘酷,她要征服它,就要比自己「過分」,兵敗如山倒,樹倒猢猻散——一得收拾局面。

傷勢未愈,天天猶注射止痛,她已急不及待進行大報復!

她怒目切齒地在地下牢房,審問當天抓到的嫌疑犯。

大量受株連的,曾是她安國軍麾下的士兵都被抓進來了。

牢房中申吟慘叫聲,一陣陣地傳來,如同鬼域。

被抓的,各有「罪名」或「嫌疑」。憲兵看不順眼的、不肯為皇軍效力的、局子里寧死不屈的……,最多是抗日革命分子。

虧他們想出這麼多花樣的酷刑來。

他們用錐子和外,把囚徒刺成血人,遇上怒視大罵的,便把眼楮也刺上兩錐子,任從鮮血冒得一臉都是,還在哈哈大笑。

燒紅的烙鐵,先放在水中,發出「滋滋」的聲音,冒起的白煙,唬得被逼供的人發呆。那鐵烙在他心胸上,馬上焦爛發臭。

牆上吊了幾個強硬分子,只綁起兩手的拇指,支持全身重量,懸在半空,奄奄一息。

濃烈嗆喉的辣椒水,強灌進口鼻,辣得人面孔漲紅,滲出血絲。

編水的把人的肚皮一下一下泵得鼓脹,到了極限,一個憲兵直踏上去,水馬上自七孔進漏出來,人當場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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