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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燕飛 第24頁

作者︰秋飛花

他從小在異域長大,對中原的人禮教根本不以為然。這種駭人听聞的家丑若換作別人怕是打死了也不肯對人說,但是他卻可以輕輕松松地吐了出來。只是他這時越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反而越讓人心生憐憫。

燕蘊詩雖然自小苞著母親流浪,常常食不果月復,但那畢竟只是身體上的折磨。即使時常受到欺凌,也不過是毒打臭罵,實難想象柳宋二人的遭遇。听到這樣一個駭人听聞的故事,不禁對柳江南和宋襄兄弟心生同情。但仍舊問道︰「然後呢?」

宋襄道︰「那女人死後,姓劉的因為出了這件糗事,拒絕承認這個兒子,于是令他改姓,所以他隨那死去的女人姓柳。而我,也因身世暴露被那個武官趕了出來,送給了一個游方道士。後來我隨道士到了食月,那道士謊稱我身上有神秘的力量,是祥瑞的福星。我們到處行騙,結果居然有人把我推薦給了食月國王。食月國王最後雖然知道了真相,卻收養了我,待我很不錯,又把我送到現在的師傅那里學藝。」

「難怪。」燕蘊詩想了想,忽道,「他為了重新博得父親的歡心,所以甘願與父親一起為惡,從情理上來說,我能接受,可是他為何一定要殺死吳湘兒?那琴中真有什麼秘密,吳湘兒就算知道了也是口說無憑,誰會信她?」

「你果然並不了解他!」宋襄嘆道,「我被那道士帶走後,劉鈞並沒有趕走他,只是把他遷居別處,他一樣衣食無缺。所以他有機會千方百計地找到我的下落,他每年差人給我送信,訴說對我這個弟弟的思念、訴說他因為那女人的事情所遭受的痛苦。一開始,我也真的很同情他,也很喜歡他這個哥哥。和他一起出生的嬰兒被劉鈞的原配摔死了,但我們心里都認為他活著,所以我只叫二哥。我想那件事,本來並不是二哥的錯,他是被陷害的,可是想不到他……」說到這里他的臉部幾乎因痛苦而痙攣。

「他……到底想怎樣?」燕蘊詩忐忑地問道。

「很多年前,我曾托人把一只會說話的彩翼鸚鵡送給了他。這件事就要從這只鳥說起。」

「哦?就是我上次在阮宅中見過一次的那只鳥嗎?」她大感奇怪。

宋襄點頭道︰「它叫‘飛音’。如果不是這只鳥,我一定會認他是我的好二哥。」

「有一次,我奉師命到中原辦事,順便探望一個朋友。為了給他一個驚喜,事先我沒有告訴他。在京郊我見到飛音,很是高興,便放下手中的東西去托住它,它見到我後似乎很興奮,撲扇著翅膀喚我,要把我帶去一個地方。

「咦,這鳥兒倒挺可愛的。」燕蘊詩道。╴

宋襄看了她一眼,隨即又道︰「我跟飛音翻過河岸邊的一個山丘,就見到他在一個涼亭里坐著喝茶,我很高興,正想上前招呼他。忽然見到他背後倒下一個渾身浴血的女子,那女子竟然是我朋友的妻子。」

他的指節因憤怒而捏得格格作響,不理燕蘊詩驚訝的目光,咬牙道︰「我這朋友雖然和我相交不深,但感情卻不淺。他是一個擺涼茶攤的小販,那天柳江南恰好路過這茶攤,我朋友的妻子在倒茶葉渣的時候不小心潑到他的衣服上,他居然趁四下無人,下手殺了他們!」

「怎麼可以這樣’!」听到此處,燕蘊詩也不禁憤憤然,「他怎麼可以因為一件小事就下殺手?」

「他不單這樣做了,最可恨的是他見到我時,還得意洋洋地把整件事告訴了我。他對我說︰‘我最看不慣這些低賤的人,她居然拿茶葉渣潑我。她是什麼身份?殺了他們都覺得他們的血髒!’」

「低賤!」她黯然神傷,「他瞧不起低賤的人嗎?」

「所有的女人對他來說都是低賤的人!」宋襄眼神忽閃了一下,道,「他不單要殺掉每一個他看不順眼的女人,甚至任何美的事物他都想破壞掉它。」

忽然覺得有根刺深深地扎進了她的心窩,她終于明白柳江南為什麼會對吳湘兒下殺手,也明白了他對她如此「另眼相待」,根本不是因為他有多麼愛她,只是他無法忍受一個「低賤」的女人對他的拒絕。

她笑,笑自己的愚蠢,居然一心念著這樣一個魔鬼似的人。

她站起身來,向前走了幾步,溪水立即浸到她的鞋中,雖然是夏天,仍感覺有些涼。

見她忽然一言不發,向著水中走去。宋襄呆了呆,道︰「喂……你不是想……」不過見她只是停在溪邊,靜靜地望著嘩嘩流淌的清流,終于忍住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出來。

「想什麼?難道我會想去死?」她深吸了一口氣,哈哈笑了起來。雖然听完了這樣一個故事,心里覺得堵得難受,可是畢竟解開了她心上的一個結。

宋襄沒有告訴她,為什麼柳江南會裝死,不過她猜想他必然也不知道。但她能肯定地知道一件事了,那就是柳江南不愛她,他也不值得她去愛。

她模了模腕上的傷,然後從懷中取出那幅絹帕。借著月色,可以清楚地看到畫上那女子淡掃蛾眉,皓齒明目。他把她畫得那麼漂亮,已經漂亮得有些不太真實了。

淚眼模糊間,一陣清風吹來,手中的絹帕隨風飄落到水面上……

「喂,你怎麼把它扔了?」宋襄大驚道。「這不是……」

「天意、天意……」她不是要扔了那幅畫,只是此刻拿畫的手本已不堪重負,偏又被一陣輕風掠了去。想要拾起,卻發現已經沒有那個必要。嘆了口氣,看著它順水越飄越遠,她毅然轉身走向來時的路。

宋襄怔了一下,不過片刻忽然朗聲大笑。

燕蘊詩吃驚地停下來轉身問道︰「你笑什麼?」

宋襄得意地答道︰「原來你對他的愛意竟比這溪水還要淺。原來你這麼相信我,我說什麼你都信!」

這是什麼話?她柳眉一蹙道︰「難道你說的都是假的?」

宋襄又是一陣大笑,忽然神神秘秘地對她道︰「天晚了,少爺我要去睡覺。你喜歡的話,下次再聊吧。」說完向來路奔去。

「又來了!神經!」她暗罵一句,也跟回去。完全沒有意識到,此時此刻,如果她能對宋襄再稍假辭色,那麼要拿到那封「信」根本是易如反掌的事。

溪流的下方數十米,一個人從暗處閃身出來,跳到溪中撈起那幅已不成形的丹青,心痛地看著它,默默地垂淚。

第九章

卻忽然好奇地想知道燕蘊詩吃了個大癟,會有什麼反應。因此並未出聲制止。

「你為什麼不說話?」燕蘊詩起身向前走了幾步,冷冷地盯住宋襄似笑非笑的面容。

宋襄卻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笑著側身為她讓開一條道來。

「豈有此理!」

她此番不但身上帶傷,又連遭數重打擊,想到自己糊里糊涂地為了一個可笑的承諾,千里追蹤而來,不單背井離鄉與妹妹失散,更連丹心旗的人都視她為叛徒,現在有家歸不得還要受這等人的窩囊氣,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宋襄本以為她必定跳起來和莊思大打一場,此時見她忽然哭了,也呆住了。

「喂……你不會吧?」他見她一直哭個不停,搓著手心道,「想不到你這麼小氣。」

「姓宋的混蛋、姓莊的混蛋!你們統統都是混蛋!你們……」她哭了一陣,又破口大罵道,「你是什麼東西,我愛睡哪里就睡在哪里,你管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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