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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龍吟 第5頁

作者︰荏苒

再一次地,他告訴自己要冷靜。

于是,蕭蝶樓冷靜地回身,冷靜地揚起一絲足以讓天下的女子羞愧而死,天下的男人也為之瘋狂的淺笑。

室內的光線驟然暗了下來,在月使的視線中,天地闖仿佛只余有在一瞬間深不見底、深不可測的一對眼瞳,漆黑如墨,深邃如潭。

當她發現自己再也移不開視線的同時,她已然不自覺地吐出了讓自己都覺得吃驚的三個字,「花非離。」

花非離。

早已經湮滅于往日風塵中的三個字,現在念來,竟有一種隔世之感。手撫著紗帽下的臉頰,花非離恍惚間,悵然若失。

似花……還似非……花,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花非離……

——原來如此!

就是這個名字!

丙然是她!

一定就是她了!

最主要的是——

他終于找到了她……

「花非離?!」深吸了一口氣,壓抑著足以讓自己滅頂的狂喜,「似花的花、非花的非、離人淚的離?」

「不錯。」雲也淡,風也輕,卻有仿佛已經用盡了全力般的飄忽卻依然清晰異常的兩個字。

老天還是憐我的。驚喜、滿足、放松等種種情緒迅速攪拌在一起,讓蕭蝶樓在驟然月兌力地輕輕氣喘之余,緩緩地吐氣,悠然地合上眼瞼,在書房內惟一的一張紫竹椅上坐了下來,仿佛已經沒了全身的力氣。

時而沉吟,時而莫測高深地看向仿佛一切都與己無關點起了燈火的花非離,他需要時間來整理自己這半日來的遭遇與突然得來的消息。

洞開的窗子在夜風善意的回旋中,再也擋不住淡淡飄散而來的蓮花香。隱隱傳來細細的蟲鳴給清冷的空間帶來一絲生氣。

柔順的青絲隨意地披散而下,兩次情緒失控吐血的後果致使蕭蝶樓血色盡失的臉更加蒼白,任大膽的燭火肆意地渲染,顯出不自然的緋紅。長長眼睫半掩的漆黑雙瞳,冷冷地落在了紫檀桌上那一封已染血的信箋上,原本平靜的神色染上一層凝重。

燈光下蕭蝶樓若有所思的剪影,竟讓花非離心中莫明地一顫。

——+++※+++——

離開了焚心谷。

離開了洞庭湖。

遠離了江南。

漸漸逼進北岳恆山……

唐代詩人賈島有詩雲︰天地有五岳,恆岳居其北,岩巒疊萬重,詭怪浩難測。

恆山,一直就被公認為「塞北第一山」。

相傳舜帝巡狩北方之時,見其山勢險要,遂封為「北岳」。它祖于陰山,橫亙塞上,東接太行,西餃雁門,南障三晉,北瞰雲代,東西綿延約五百余里,號稱一百零八峰。其主峰分東西兩座,東為天峰嶺,西為翠屏山。雙峰對峙,渾水中流,可謂天險,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被稱為「人天北柱」、「絕塞名山」。

遙見恆山,蒼茫一片,雲霧繚繞得甚是厲害,有一種說不出的風塵之感。此刻,一輛古樸到非常不起眼的馬車,正行駛在去往恆宗的官道上。

「……武當為內家之宗……功法特點為強筋骨、運氣功。強調內功心法的修習,對決之時注重以靜制動,以柔克剛,以短勝長。以慢擊快、以意運氣,以氣運身,有失陽剛,偏于陰柔,主呼吸,用短手。謹記︰武當功法志不在進攻,亦不可輕易進犯,犯者必糟反撲……其功法,講究……」

輕若柳絮一般的女聲淡然地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小聲背誦著自己完全可以倒背如流的武林逸事。

從兵器譜談到百年前的秘史,又由歷代名劍說到少林易筋經、江湖上四大家族與八大門派以及近百年盛傳的奇人佚事,娓娓道來,其詳盡程度讓外人听了絕對嘆為觀止,傳到外人耳里也足以驚世駭俗,也幸得車內隔音效果良好。

「……四十年前武林中讓世人驚嘆的女子當數‘七巧璇璣’司徒冉冉。據武林志記載,這位司徒冉冉不僅秀美絕倫,聰慧絕頂,且身負絕學,不論是掌法、劍法、輕功身法、機關陣法,還是星相佔卜、歧黃醫術無一不精……」

口中的輕言細語沒有停,游移的視線定格在一點也不顧慮男女之嫌,以她的右腿為枕的那顆頭顱上。披散的青絲以絕妙的姿態蜿蜒開來,因一路辛勞氣色一直不見好轉的白皙肌膚,線條柔和優美的五官,有著連丹青妙筆也無法捕捉的神韻。

此時的花非離只有在心中暗嘆不已。常听人言美貌的女子是禍水,那麼這位比女子還要美上幾分的蕭公子豈非更是大大禍水。

忽爾轉念一笑。不管是以前、現在還是將來都是與己無關的人,也是注定與己無緣的存在,自己又何必記掛這些。如此想著,便定下心來。

「……一代奇人,其性情亦正亦邪,難以預測。憑著滿身絕技,司徒冉冉誓得天下奇珍異寶……奈何,只是曇花一現,後來,不知到底是因何緣故,突然匿跡于武林,不知所蹤,至此,一切成謎……」

注意到蕭蝶樓雙頰緋紅,紗帽未除的花非離不甚放心地伸手去拭他的額頭,在確定溫度還算適中後,輕輕松了一口氣。

在花非離舒緩的女聲中,隱約有無法一一細數的水滴跌落在車頂上,繼而發出粉身碎骨的悲鳴,冷清的回音幽幽渺渺地顫動著……

司徒冉冉?四十年前嗎?思量間,平穩的馬車猛地一陣顛簸,一直合眼假寐的人似醒非醒地睜開雙眼,「非離,下雨了嗎?」低柔的語調里多了一絲慵懶。

「是的。剛下不久。」

他是主,她只不過是他一個平凡的下屬而已。主子的想法是下頭的人永遠猜不透的謎題。

那張信箋上到底寫了些什麼內容,竟然讓他失色至此?讓她記憶深刻的惟有紙張上點點觸目驚心的血跡,暗紅的色澤就像是凝固的淚滴。

她想了一路也沒有想透,這位一直盯著一張信箋的公子爺為什麼忽然在半夜留書,然後席卷了衣物與細軟,還不忘拉著無辜又茫然不知的她坐著馬車連夜出谷。

本來可以正大光明出谷的兩人,此刻看起來更像是做了天大的錯事而畏罪潛逃一般,躲躲藏藏日夜兼程一路北上。

花非離並不在乎出谷與否,她本是隨遇而安之人。只是,幾年來從未踏出焚心谷一步的她一向深居簡出,淡泊世事,只是,現在的她忽然很想知道——

他,為什麼堅持稱她為非離而不是月使?

「福伯說已經到了恆山腳下,很快就可以進入城鎮。」花非離在微微閃神間依然不緊不慢地道。

蕭蝶樓沒有接言,只是閉上眼楮,仿佛又睡了過去。

花非離也只有繼續沉默不語。

就在這個時候,馬車突然劇烈震蕩了一下,伴著陣陣刺耳的馬鳴聲以及一聲意外的驚呼,架車的福伯慌忙安撫著受到驚嚇的馬兒。

被這一晃晃得頓時了無睡意的蕭蝶樓沒有露出絲毫慌亂不快之色,只是不慌不忙地坐起身來揚聲問道︰「福伯,發生了什麼事?」

「回公子的話。是小老兒不小心撞上了從旁邊過來的一位小兄弟。」福伯連忙回道,「這位小兄弟……」

「可有受傷?」蕭蝶樓直接問道。

清了清嗓子,一個清澈到不含任何雜質的聲音在車外響起,「多謝車內的這位公子關心。小生並無大礙,只是……」

「有話快說。」

「小生的腿斷了。」

「哦。」淡應了一聲表示知道了,靠在花非離準備好的椅墊上,蕭蝶樓便沒了其他言語。

知道公子把一切交給自己處理的福伯腰桿一挺,再嚴肅不過地指控道︰「這位小兄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光天化日之下使用這種下流伎倆誆騙一位老人家,對你有什麼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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