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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龍吟 第4頁

作者︰荏苒

來不及往下細看,平整的信紙已經被一雙縴長白皙的手抓出了數道不自然的褶皺。不知道該氣該惱該悲該喜,身子不可抑制地一陣輕顫,蕭蝶樓驀地噴出一口鮮血,眼前一黑,便非常干脆地昏迷倒地,不醒人事。

那句久違的三字真經終究沒有送出口。

——+++※+++——

一條柔軟的絲巾輕輕地擦拭著他的臉頰,輕柔的動作讓人有被小心呵護的感覺。柔柔的,如柳絮飄過般輕若無物。

誰?

是誰陪在他身邊?

是誰在細心地擦拭著他的臉頰?

記憶中,只有年幼時從母親的懷中以及那名消失于風雪中的女子身上,感受過如此溫暖祥和的氣息……

母親?

女子?

驀然睜開雙眼,卻因為不適應突如其來的光線,下意識地又閉上了雙瞼。

「……公子。」

听得一聲淡如浮雲般的輕喚,躺在地上的人終于恢復了幾分神志。

緩緩輕啟長睫,待看清喚自己公子的是一位一身儉樸的月牙色的長裳並以紗帽遮面的人時,習醫多年的蕭蝶樓,很快便從對方縴細的身形上一眼認出,這位看不清真面目的人是一名女子——一名沒有由來給他感覺如風中楊花一般的女子。

他沒有任何舉動,神色平靜得連眉毛都沒有挑動一下。蕭蝶樓沒有浪費體力防御,也沒有浪費精力以一種防賊的眼光研究對方的用心何在。

他不相信樓外的人在沒有接引的情況下有能力能找得到焚心谷的所在,更不必說闖進這偏僻難尋、戒備深嚴的別院。

他看得清楚,自己還躺在被自己砸得狼藉的書房中。

他心中明白,能進到這里來的絕對不是泛泛之輩,一定掌管樓中管事職位以上。

只是,心中一直不甚確定地猜測著——

她,究竟是誰?是樓中的侍女,還是?

稍稍平緩了內息,「你是誰?」蕭蝶樓優雅地站起身來,語氣平靜異常,隨性撢了撢身上的塵土,他如是問道。

「屬下為樓內現任月使。」女子淡然地恭身為禮,「見過公子。」

嘴角微揚,「掌管西傾閣的月使?」

得到的答案是再也明確不過的一個單字——

「是。」

2天涯-羈旅-燈火闌珊

西傾閣。

西傾,銀河也。

殘月樓中收集收藏絕密資料的重地。

然,就是這座西傾閣中的所有事務,完全仰仗月使的統領與決策。

可以說,西傾閣是聚蝶樓最為重要的命脈所在。

而,閣中最高領導者月使,就是緊緊握著這條命脈的人。

「當年,公子剛剛繼任樓主之位,只在匆忙中見過一面。」話音一頓,又悠悠淡然道︰「幾年下來,屬下深居簡出,公子自是不復記得屬下的樣貌。」

一段話說下來,清清淡淡的語調,讓人听了莫明地心中一安。

「原來如此。」不緊不慢地轉過身形,心中默念著天機老人留下的那封信中所寫詞句,蕭蝶樓忽而正色道︰「月使。」

「公子有何吩咐?」

「把記錄樓中所有女子名字的花名冊拿來此處。」

「公子。」微微顰眉,隔著白紗的視線落在醒目的血跡上,「你的身子……」

反觀蕭蝶樓,只是搖了搖手,表示無恙,「快去把那花名冊取來吧。我有急用。」

知道多說無益,月使領命而去。

不久,便小心地捧回了幾本書冊,雙手奉上。

伸手接過,放在已經擦拭干淨的紫檀桌上,蕭蝶樓開始一頁一頁翻找起來。很細致,很仔細,生怕會錯過什麼一般逐字逐行地翻閱。

在紙張單調的摩挲聲中,流光如逝水,窗外幕色漸濃,是倦鳥返巢之際。只聞樹葉沙沙細響,天地靜得可以。

合上最後一頁,失望于沒有一名女子的名字符合詞句之意。蕭蝶樓驀然推書而起,在已然由月使整理干淨的書房內來回踱步不止。沉思片刻,仍然不得其解,眉宇間不禁盡顯焦慮之色。一焦一躁,不想體內血氣再次被牽動,清逸的容顏頓時略見蒼白。

眼見蕭蝶樓神色有異,一直靜待一旁的月使連忙上前,「公子……」

到底是誰?

到底哪一個才是你?

還是你……

倏地,像是恍然想到了某事一般,蕭蝶樓腳下的動作一滯,「對了!」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神色已經恢復平靜的他這才開口道︰「我一直忽略了一件事。」長長眼睫微啟,一雙墨黑如星子般深邃的眼瞳傲然地鎖在離自己很近的月使身上,「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他當然不會忘記這里是禁地的事實,更不會相信這里在那老頭走後就成了可以隨便讓人出入的觀光之處。

不緊不慢地越過蕭蝶樓,整理散落在桌子上的花名冊的同時,月使不慌不忙不卑不亢地回道︰「是長老特許的。」

長老?陌生的職位讓蕭蝶樓秀氣的眉頭皺了一皺。旋即想到——是那個留言的老頭。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嗎?

似笑非笑地在窗前站定,揚起的嘴角難得地流露出一絲自嘲,藏在衣袖內的雙手不可抑制地開始微微顫抖,「我有一個疑問,請你務必據實以告。月使……」

是他大意了!因為太過于焦躁,而忽略了最重要的線索。樓內未登錄在花名冊上的只有身份特殊的樓主,閑雲野鶴一般的長老,樓主之下的一星——星隱,星隱之下的二使——月使、日使,總計只有五人而已。

然,就是這五人中,只有月使是一名女子。既然所有登錄在冊的人都不符合,如此說來……

越發深邃的雙瞳緊緊地鎖住眼前的人,「恕我唐突,你在當上月使之前的名字是?」

「已經有數年都沒有提及本名,是以,屬下以前叫什麼名字,連屬下自己都有些淡忘了。」她清清柔柔地,就用看似有禮,實則漠然的口氣回道。

「……有些淡忘了啊。那麼你一定還沒有完全忘卻對不對?」不等月使作答,鍥而不舍地步步進逼,清冷低柔的嗓音一字一字緩緩道來,「我只是想知道你本來名字而已。你又何必推三阻四,閃爍其詞?」蕭蝶樓努力讓自己的語調不會因為一時的沉不住氣而顯得咄咄逼人。

不可以因為一時心急而亂了方寸,他不止一次這樣地告誡過自己。今天,亦是如此。幾年的時間都已經等了下來,為什麼還要在意這短短的一時半刻?!

冷靜!

冷靜下來!

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著自己。衣袖下的雙手卻下意識地更加握緊了窗稜。不是早已經習慣了希望之後又失望的感覺嗎?為什麼心中還有期待?

不……

他立刻發現自己的想法錯了,錯在他自己還是沒有習慣失望的侵蝕。亂了拍節的心髒明明知道下一步也許就是跌入地獄的苦楚,卻還是雀躍地鼓動著。

蕭蝶樓在等。

耐心地在等身後的她將要給的答案。

他想知道,她是否就是「她」——

那個心中一直以為自己忘記了,卻隨著時光的流逝而越發清晰的人。

那個冷冽的清晨,風雪中清淡如菊一般的剪影。以及,那對仿佛已經烙印于自己靈魂深處,夜夜入夢而來的淡泊雙眸的主人……

當年就是一句「我知道她在哪里」,從此即使被下毒依然絕不妥協的蕭蝶樓,服服帖帖地跟了天機老人學醫、習毒,強記硬學對他來說困難無比的輕功步法以及暗器針法。

再一句「是否想知道她現今身在何處」他心甘情願地為那個自己恨不得一掌劈死的死老頭辦足了十件極為考驗他才智的大事,即使這個身子耗盡心力、無法負荷也毫無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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