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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是何物 第3頁

作者︰林如是

「小泵娘,」他蹲身下去,變成他仰視她。「這些問題,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跟妳解釋。我想妳爹娘是希望妳熟習婦禮,將來出嫁後,事奉翁姑、相夫教子,能得婆家歡喜疼愛。妳爹娘是為妳好的,沒有哪家女兒不出嫁、生兒育女的。這樣妳懂嗎?」

二喬蹙眉搖頭,露出一絲困惑。

「那麼,你呢?你也會成親嗎?」

「我?」光藏又楞,溫笑起來。「當然不會。」

「為什麼?」又來了。她又要問為什麼了。

「因為我是出家人。」他卻好耐性。「出家人是不能成親的。」

「為什麼出家人就不能成親?」

「沒有為什麼。戒律本就是如此。」

「那麼,你不要再出家不就成了?」她俏臉一偏,正經且疑惑的神色。那疑問,既理所當然又天真。

「這──」光藏被問倒,失策地笑一笑。「不成的。我在佛前立誓,不能輕易還俗。」再說,他從來未曾想過兒女之私。

淨澄師父一再告誡,愛嗔痴怨,所有的情念痴欲都不月兌「有形」的執念,均逃不出「成住壞空」的命運;諄諄教誨,就怕他們為情所惑、為情所苦,堪不破情字這一關。

「為什麼?」二喬還要問。「我佛慈悲,不會計較你立了誓又還俗的。」

對她的天真,光藏不禁輕笑起來。

「不成的,二喬姑娘。誓言就是誓言。」

「為什麼?誓言很重要嗎?」

他慎重點頭,說道︰「是的,誓言很重要,它是有重量的。妳一立誓了,就不能反悔。」

是的了,沒錯,發了誓是不能反悔的。她在心頭同意,拿眼瞅了光藏。

「那麼,你一輩子是不娶親了?」

「是的。」光藏起身俯望她,眼神溫柔好包容。

這般,她問,他答,二喬心中淹漫一股暖意,說不出一種滿漲的感覺。第一次,有人如此認真回答她的問題。

她瞇眼含笑起來,望著光藏。晚風打過她臉龐,拂亂她的髻發,在空中卷成漩渦。

只有他,對她的疑惑會如此認真傾听、給予回答。

「二喬!」

隨風蕩來叫喚她的聲音。

「啊!大喬在找我了。我得走了!」她匆忙轉身,像她出現時一樣冷不防。

跑了兩步,她想起什麼似,突然停下來,回身對光藏高高、殷勤地揮手。她身後一片廣漠無垠的穹蒼,小小的身影,恍恍要給天和地吞掉了似。

扁藏不由自主地也舉手朝她揮舞,見她在晚艷中被染紅的臉笑了,像春花開。

他站著沒動,看她跑遠。身影在風沙中、紫紅的夕顏下,一寸一寸地薄下去,影子似地成了一個輪廓。

等他回神時,他發現他尚仍對著空洞的晚煙揮著手。

☆☆☆

「二喬!」

呼叫聲從隴丘那邊傳過來,一聲催得比一聲急。二喬加快腳步,索性跑了起來,伶俐地跑向隴丘。

「在這里!」邊喘氣邊喊叫起來。

大喬忙轉身,看見二喬跑得發亂鬢散,喘氣不休,未開口就先蹙起眉頭,埋怨道︰

「真是的!妳跑到哪兒去了?惹我叫了半天。」二喬就是野,沒一點自覺,不安于室,不守本分。

「我只是隨處走走罷了。」二喬一語帶過。

大喬仍不住搖頭,髻上插的簪子垂珠,隨著不停的顫動,煞是好看。

「不是我說,二喬,妳年紀也不小了,自己要有自覺,別老是到處亂跑。學學小喬,好生等在家里,莫讓人有機會說嘴。趕明兒,妳再大點,很快,爹就會央人說親,妳可不能再像現在這般野氣,會把人家嚇跑的。」

大喬才長她五歲,卻一副老氣橫秋的口吻。

因為家中無男出,她爹娘著急,去年秋就為大喬招了贅婿成了親,是以盡避大喬尚待一個月才及笄,但她已經迫不及待解下女兒家的雙髻,將發髻垂偏在腦後,梳起嫵媚風韻的「墮馬髻」,穿上披帛及石榴裙,一副婦人的打扮。

然而,極是嫵媚好看的,有股說不出的韻味。還小年紀的她,早就已經知道美丑之差,對外貌就已經有了那等敏感。像此刻,她就覺得大喬極是動人好看,盡避她懷了多月的身子,豐腴的身子少了些玲瓏,更添臃腫。

「妳在發什麼楞?到底有沒有在听我說話啊!真是的!」大喬白她一眼。

「是是是,我當然有在听。」二喬嘆口氣,道︰「可我就是不懂,為什麼非成親出嫁不可?為什麼爹娘不讓我習詩文?」

「妳在胡說什麼!女兒家長大本來就是要嫁人的。妳別成天到晚盡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念那些詩文,妳想跟誰爭長去?」

「我想念嘛!老讀那些『女誡』、『女論語』的,多沒意思。」她瞄一眼大喬微隆的肚子。「妳不覺得疑惑嗎?為什麼要成親出嫁、生兒育女?不是說『神仙眷侶』,神仙會成孕懷子嗎?妳跟姊夫成親不到一年,就要養小女乃娃──」她頓住,搖頭。「我就是不懂!那跟雞母生一窩雞子、豬母生一窩小豬,有什麼不同呢?」

「妳究竟在胡說什麼呀?」大喬瞪大眼,一臉不可置信。這個二喬,哪來這種稀奇古怪、要不得的想法!「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持家相夫、生兒育女,這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有什麼好奇怪的?妳別再胡思亂想,胡說八道些荒誕不經的事,免得人笑話。懂嗎?」

就是不懂,她才會疑問。但看大喬一雙翠眉擰得皺起來,她不想再惹大喬生氣,抿嘴不再說話。

大喬暗暗搖頭。真不知她爹娘怎麼會生出二喬這個怪胎,還要為她擔多少心,煩多少日子。二喬什麼都好,就是那個愛問、喜胡思亂想的毛病澳不了。哪個女兒家像她問題這麼多、這麼不安分!只會給人把柄說嘴,將來許了人,不討夫家歡心。

「妳啊,要再這麼令人操心,趕明兒我跟爹說去,再不讓妳出門,安分待在家里跟小喬一起誦『女誡』,習女紅。」

就連模樣兒,二喬也要教人操心。二喬生得一雙水汪的大眼,籠煙似的濃眉,嘴大而翹,全然不似她和小喬的柳葉含煙眉、細長的鳳眼,及抿得薄巧的朱唇小口。

據說先代開元皇帝寵幸的楊氏貴妃,長得極是白潤豐腴,天下仕女爭相仿效,民間因此流行崇尚豐腴的體態,蔚為風潮;但看二喬,尚未抽長的身子雖已有女人的雛形,卻顯得窈窕單薄,晚風一吹,似乎就會倒。

「妳若是在爹跟前多嘴,休怪我要惱妳!」二喬嘟嘴,使起小性子。

「要我不多嘴也成,妳再不許這般胡來,說些荒誕不經的話。」

「我哪里胡來了?」她蹙起眉。她幾曾胡來了?只是疑惑多一些,有太多不解罷了。

「好了,看妳那張臉,都多大了,羞不羞人!妳只要安分一點,我就不多事,這樣成了吧?走吧!懊回家嘍。」

大喬息事寧人的睨睨二喬;二喬不甘不願的拖動腳步,好象要走回牢籠似。她是真不情願。平日和大喬、小喬一起幫忙分擔家務倒也罷,還不那麼束縛;但一想到被迫習「女誡」和針黹女紅,手腳被綁斷似,她便覺得呼不過氣,氣悶得很。

「咦?」大喬忽地低呀出聲。

「怎麼了?」二喬循聲望過去。坡下兩名轎夫,抬著簡陋的轎子,正朝隴坡下的薛家而去。

「啊……是薛家姐姐!她回來了!」她高興叫起來,不假思索,扭身往隴丘下跑去。

「等等!二喬──」大喬一把揪住她。

這幾天,村中一直在傳,說薛家女兒素雲被夫家休出,說得繪聲繪影。但看樣子,傳言是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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