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涇渭迷情 第16頁

作者︰澹台

「不、不會!」他回得氣虛,因為她的話正捅到他薄弱的癥結。

「隨爹吧。」她松垮地笑,知道十七年來她一直是爹心中的掛念,但篡權的大事卻是在有她以前。若真的從兩者之中分出個孰輕孰重來,不只是他,連一向信心十足的她心中也不禁害怕。「只要是爹的決定,涇娘決不會多置喙。」她將他推離一些,轉身回走,「但爹要知道,時間不多啦,別再如此猶豫,好歹讓涇娘有個心理準備。」

他無言。

涇渭樓就在望,啾兒早在一旁擔憂地徘徊,看到她,高興地迎了上來。樓上景物依舊,一件件精致的喜物似乎又比剛剛刺眼了許多。

他想為她添件外衣,但一瞧室內,除了婚物大紅繡襖外,焉有它物?他驀地發怒了,厲聲喝道︰「你這丫婢是怎麼當的?偌大的房間竟連件添暖的衣物都沒有!」

啾兒臉色蒼白地軟子,告罪又告罪,慌忙下樓取衣去。

「爹不該朝她發脾氣。」她淡淡地,伸手撫模新嫁衣細致美麗的紋理,上面一對對交頸鴛鴦正互訴著相互盟許的誓約——十七年的憧憬,為人披上嫁衣是她少女綺麗芳心里不變的期待,如今嫁衣在手,那個要與她共守白頭的人卻不是心中的人,老天與她開了一個多麼可悲的玩笑呀!

「爹,能為我披上嗎?」她拿起繡綢,回首望他。

他身形微震,大跨步走了過來,但不知怎麼回事,臨近綢衣之際再難接近,一只呆滯的手顫了顫,忽改掌為拳,重重擊于案台,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繡綢,掉落于地。

「小姐!」眼前出現了啾兒的臉,她的眼楮倒映出自己眼眶滿蓄的淚水,「如果小姐覺得很委屈就說出來啊!為什麼小姐不求求老爺呢?如果求了,也許老爺怎麼也不會讓你嫁到馮家去的!」

她努力斂去了淚,深吸了口氣,坐在梳台前,抬眼瞧著銅鏡里蒼白的臉。「啾兒,為我梳梳頭。」

啾兒應了一聲,並將一件單衣罩在她外面,瞧著銅鏡里的她。「小姐難道真想嫁到馮府去?」

她緩緩搖頭。

「那——為什麼……」

「我在賭。」她閉眼說,「我在賭爹的心中,他的大事是否那麼重要,我在賭最後關頭爹會不會留下我。」

賭?啾兒迷惑了。

「那小姐有把握會贏嗎?」

「我不知道。」

***

隨著時間的推移,轉眼皇上御旨賜殷、馮兩府婚事的佳期已到。

一大早,馮府是高官麇集,贈禮祝福之聲不絕于耳,到處都是張燈結彩的喜樂融融,相比之下,殷府勉強掛上的兩個紅燈籠顯得不痛不癢。而滿城的百姓,有著比平時更詭異更熱絡的交頭接耳,個個無不期待這場以權貴撐場的盛大婚禮早些進行。

吉時將至。

馮府迎親的隊伍可謂是盛況空前,上千人的仗隊幾乎排成長龍到達殷府。俊傲的新郎官睥睨于高頭白馬之上,一身華服更突兀他俊采不凡;他身後的十六人抬花轎布飾得是翠翹碧墜,紅綢粉結,一閃一晃的瓔珞照花了一干人的眼眸,更別提花轎之後一望便似無際的奩物與吹打隊伍了!這種陣勢,無不是權勢與財大氣粗的結合,張揚得令男者自靡,陌頭姑娘芳心大亂了。

殷府府門大開,新娘窕窈的身子喜戴華飾地迎出府門。

在百姓熱烈瞠張的眼中,無一不映出新娘父親將女兒一對手鄭重地交執到新郎手中,由新郎扶入花轎,然後新郎上馬,隊伍將繞皇城游行一周,然後打道回馮府拜堂成親,殷家女正式成為馮家婦。

新郎到殷府迎娶新娘,什麼事都沒發生———

在吹打一片中,馬頭新郎始終帶著躊躇滿志的溫笑,時不時回頭朝後花轎注視一眼,然後抬高的眼神間,同樣帶著一種炯炯的得意非凡。

馬走車轉,車轉人流,滿載的是願償的喜悅自得,奔向幸福美好的未來——

***

樂聲漸近,迎親的隊伍來了。

是他的自私畏縮?他退開了。

手執一壺,血絲滿布著眼,腳下虛浮蹣跚,幾千杯酒從昨夜牛飲至今,他但願自己是醉了,腦中卻清醒。

彎彎曲曲的堤欄,是他此刻的心,紅眼四望,月亭、垂柳、迂廊,再難見女兒身影,風復瑟縮。而那喜氣的鑼鼓笙聲,嘲諷著自己是這般寂寞,他更但願自己已不省人事,心中卻分明為那樂聲所吞噬。

是否天下間父親都要經受這一種痛苦?十七年的整日相隨一遭割舍會有多難?他體會到了,那種痛苦比預期中還來得激烈,絞得他不能吐納,腦也一同窒息。世界一夕之間變了,他又回孑然一身,而他朝朝暮暮情思所牽的女兒,正離開投靠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不再依附在他的羽翼之下棲息——他眼睜睜地看著。

迂欄盡頭便是涇渭樓,他一步步往上走。

燕子樓空,佳人何在,空鎖樓中燕——

是誰這麼說的?人去樓空,難道這會是永遠的遺憾?怎麼辦?怎麼辦?女兒身還未被接走,那種愁悶欲狂已不堪忍受。

煩亂的心理不出一點頭緒,千絲萬縷的痛苦無法解月兌,卻愈陷愈深。

一室還遺女兒駐後余香。他顫抖地拿起梳台中木梳,上面纏繞著涇娘臨行前掉落的一絲慌亂的青絲。

女兒……她披上了嫁衣,很美。麗質不點已是逼人呼吸,何況鄭重妝描?只是,為何她薄施的脂粉總教淚花兒洗去一遍一遍,臨別時回眸,那眼神如此淒美怨訴,這樣重重地擊垮了他的心?

新郎官此時應該正從新娘父親手中接過新娘玉手,堅定有力地執著宣告著佔有吧?女兒流過淚的眼此時會更紅嗎?如果有天她終于發現了新郎的年青俊逸,還會一如剛剛的不勝清怨、眷戀難絕嗎?

他的女兒,將成為馮家婦……

「老爺!」背後突傳來驚愕的一聲,似是未曾料到涇渭樓真的還會有人上來。

「啾兒,怎麼沒去送小姐?」他頭也不回。

「老……爺?」啾兒結結巴巴起來,「您、您,您不正在府門口送著小姐嗎?怎麼會在這里?!」話一出口,方知自己逾矩盤問主人。

殷晝渭自嘲低笑,會在女兒的典禮上逃開,是怕自己失態。

「你來這里干什麼?」府門口的那個殷晝渭,是篤峒。

「我……」啾兒在錯愕中急急回神,「是小姐叫奴婢來的。」

「小姐?為什麼?噢……是不是漏了東西了?」

「不,小姐吩咐奴婢到涇渭樓勸一個人別喝酒了。」啾兒有些害怕地盯著殷晝渭憔悴的臉與血紅的眼,「啾兒沒料到這個人會是老爺。」

涇娘是天下間最懂他的人,他心中痛楚,長嘆一聲。「你不用擔心,酒,我已經喝夠了。」

「老爺……」啾兒吞吐地望他,「您真舍得小姐嫁到馮府去?」

「不然又如何?花轎已入府門,舍不舍得不重要了。」

啾兒怔住了。

「小姐還吩咐了你什麼?」分神地听那震天樂聲……新娘給新郎送上花轎了——他猛心一抽,放在梳台的手不經意推翻台上妝盒,掉出一束熟悉的鐲釧,記得這便是涇娘生日那天所帶的飾物。

「小姐還吩咐……」怦跳的心隨著他一嬗一遞起伏,忍不住月兌口道︰「老爺既是舍不得小姐,為什麼不想個法子將小姐搶回來?」

他心猛一動,注意到樂聲漸遠,一顆心忽然起了希望燃起了一個念頭……

搶回女兒!迎親隊伍還須游走皇城一圈,如果他在拜堂之前劫回女兒,事情亦不無轉機。但……不可,不可!如果事情敗露,那他在朝中地位,舉事大計將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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