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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初晴微雨 第32页

作者:严沁

她暗自叹息,这种日子要拖多久呢?

雨很坚持,像她——也像雨浓。雨浓也在坚持吧?她是这么想。

渐渐地,天色愈来愈暗了,雨却没有收势,没头没脑的淋下来,淋得人心烦极。

同学们都不愿意再等,有的冒雨离开,有的有人来接,雪凝发觉只剩下自己时,已是六点半。

六点半,是雨浓说要到她家接她的时间。

她叹一口气,他一定没去,只不过打个电话而已,他一定是这样的。

她到教员室打个电话通知父亲的司机来接。

到办公室的走廊空无一人,有点胆怯,那么大一幢大楼,难道只有她一个人吗?

有教室亮着灯,还好,还有和她同一情形的人。

家里工人告诉她,父母有应酬出去了,司机不在。总不能叫老工人乘的士来接她吧?这么远。

再等一阵,冒雨去学校门口试试运气,看看可有空的士或人疏些的巴士。

早知道始终避免不了淋雨,下午跟晓晴走了也好。

又回到教室。才坐一会儿,听见走廊上传来急切脚步声,突来的灵感,会是雨浓吗?一定是来找她的。

在家接不到她,他聪明的转来学校?

是找她,但——淑贤?

她的心,一下子冷却下来,怎么会她来的?

“果然在这儿,老天!只剩你一个人了。”果然是淑贤,她夸张地叫:“幸好我们想到学校。”

她不出声,只冷冷地望着她。雨浓带了淑贤来接她,这是什么意思?示威?

“走吧!车子在楼下。”淑贤说:“再不走整间学校真只剩下你一个人。”

“不。我约了人,我要等一会儿。”

“约了人?雨浓没跟你约好?”

“没有。谢谢你们的好意,我必须等人。”

淑贤愕然,好半天才说:“那——好吧!不能勉强你。”她的笑容有点勉强:“我们先走,我去问雨浓是什么意思?”

“再见。”雪凝完全没有任何表情。灯光照到她脸上,只有寂然、冷漠。

淑贤离开,她却仍坐着。

她以为至少雨浓该上来一次,但没有。二十分钟过后,四周依然一片沉静。

她不能再等下去,真剩下她一个人时,她会害怕。

简单收拾了书本,独自下楼。雨还是那么大,哗啦的令人烦上加烦。

雨浓完全没有诚意,以后——她该忘掉这个人,否则就会出丑了。

忘掉这个人——当然不是这么容易的事,也不要紧,那么就杀掉他,毁掉他——在心里。

在楼下走廊上犹豫一下,抱紧了怀中书,咬牙狠心地冲进雨里,一下子四面八方豆大的雨就把她包围了,连视线也不清楚。这种“雨”真“浓”,是不是?

她苦笑着把自己完全暴露在雨里,她知道全身已经湿透了,雨打在身上还有点痛,这没关系,长痛不如短痛,是不是?

大雨中有声音在背后叫她,似真似幻的,她不回头,她不要被这种幻觉欺骗,不可能有人叫她。

但是,有人捉住她的肩,一回头,看到被雨淋湿的,变得陌生又可笑的脸,雨浓?他没有走?

两人站在大雨中互相凝视,仿佛呆了一样,忘了大雨,忘了时间,忘了地方。

大雨给人淋漓尽致的感觉,两个呆立的人却/山情翻涌,如狂涛巨浪。

“谁约了你?”他沉声问,雨声令他的声音模糊。

她扬一扬头,不语。

“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他又问。

“问你自己。”她是倔强的。

“我——”他微微摇头:“回去口巴!”

“我要自己走。”她转身。

“雪凝——”他一把抓住她:“你要折磨我到几时?”

她的眼睛仿佛红了,水在她脸上狂流,是雨是泪她完全分辨不出。

“放开,”她大声叫:“我不要见到你。”

她——发怒了吗?

“雪凝——”他惊愕大叫。

她已狂奔而去。只呆怔了一秒钟,他也狂奔着追上去,今夜——就今夜吧!他要弄清楚一切,他再也掩不住内心的汹涌。

“雪凝,”他再一次捉住她,手如铁钳,再也不肯放手:“我们现在讲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不跟你讲,我要回家去。”她大叫:“拖住我没有用,我讨厌你。”

他呆住了,她讨厌他?

“不信,你不是,我感觉得到——告诉我,雪凝,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狂吼。

“不。”她坚持得吓人:“放手]”

他被她突然的挣扎口下倒了,手一松,她已在几呎之外,她向斜坡狂奔而上,他想追已来不及。

一辆汽车突然驶到她面前,她抬头看一眼开车的人,想也不想的就跳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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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门的那一刹那,车里的灯亮了,他看见开车的人竟是温若风。

温若风?就是雪凝约好的人?

他全身有如雷殛,再也无力移动的呆站在那儿。

黑暗中,另一辆车悄悄驶近,车门为他而开,他木然地看一眼,淑贤?她还等在这儿?

他上车,湿得如落汤鸡,神情死寂,仿佛世界已毁。

“你看见,她——和温若风去了。”他说。声音已干。

“是的。”淑贤思索着:“她似乎真约了人。”

“那我——岂不傻得厉害?”

“每个人在一生中都会傻一次,像我,像你,或者也像雪凝,这仿佛是人生必经之途。”雨浓不语。

雨,车窗外的雨狂泻不停,他们却踏上归途。

“回家吧!你必需换一套干衣服,否则你会生病。”在他面前,淑贤是温柔体贴的:“明天——也许明天的一切会完全不同。”

他还是不声不晌,仿佛灵魂已死。

“雨浓,你听见我说话吗?”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完全没有意义。

“从来没见你如此,”淑贤担心地:“你怎么了?”

他只望着车窗外,什么都不说。

淑贤看他一阵,叹一口气,摇摇头。

“我知道,一切皆由于我。”她说。

他震动一下,但仍不言语。

“这么多年来,我始终为你带来麻烦,你一直在帮我!”她又说,哀伤地:“这次——我该帮你一次。”

他皱眉,又望她一眼。

“让我去见雪凝。”她说:“我知道你——很爱她。”

他悲哀地摇摇头,再摇摇头。

“是我自己把事情弄糟。”他说。

“你想不想挽回?”

“没有用。她跟温若风去了。”

她想了半天。

“没有缘分的人,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用。”她长长、重重地叹息:“缘分不能勉强。”

“我和雪凝无缘?”他激动。

“不——我不知道,”淑贤悲哀地:“缘分虚无飘渺,看不见又模不到,很多人为此而痛苦。”

“我不相信与她无缘。那么多年了,我等的是她,她出现在适当的时候,我以——以为——”他似自语,又像讲给人听。

“可是我——阻扰了你们?”她轻声问,语气很天真,眸子里却转动着特殊光芒。

他没有看,也没有出声,只低头沉思。

“我总是这样的,是不是?在不适当的时候出现,”她的声音也激动起来:“可是——我并不想离婚,我和他的确是性格不合。”

“我——了解。”他有点无奈。

“我绝对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她喘息起来:“我并不知道此地有雪凝——”

“不要提了。”他说。

“不。我不能再拖累你,或者——我带坚志走?我不能令你永远被人误解。”

“没什么可误解的。”他吸一口气:“我想快些回家,身上湿得难受。”

“雨浓—你怪我?”

“没有。为什么呢?都那么多年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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