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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初晴微雨 第26页

作者:严沁

前天他们还在一起聊天,雨浓听她弹琴,晚上十点钟才离开;雨浓的确什么也没讲过,若无其事一般。

“我想这些事与我并没有关系,所以他不提。”雪凝自尊心甚强。

“也许是。我告诉你也绝对没有恶意,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有权知道。”若风说。

“非常谢谢你。”雪凝淡淡一笑,起身离开。

“雪凝——”他叫住她:“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你随时可以找我。”

“谢谢!”她快步而去。

晓晴在走廊尽头等她。

“发生了什么事?”她急切地。

雪凝未语先皱眉。

“雨浓的前妻又离婚来港,住在他那儿。”她犹豫一下然后才说。

“什么话?突然来了这么大的变化?”晓晴叫:“会不会是温若风挑拨离间?”

“他不会这么傻,这种事怎能吹牛骗人?”

“但是——但是——”

“我现在什么也不知道。今夜或者雨浓会来,会告诉我这件事。”雪凝说。

“但愿如此,你们的恋爱这么美,这么水乳交融。”

“谁也不能预知前面的变化。”雪凝有点莫名的不安:“我要给自己心理准备。”

“雪凝,是你说的,要对自己有信心些。”

“我对自己很有信心,但有时形势比人强。”

“担心什么?那个两度下堂求去的女人,说什么也不可能比你好,邹雨浓不是瞎子。”

“我不胡乱猜测以后的事,”雪凝很理智:“我只看事实,你可以绝对放心。”

“你能吗?你是爱情至上者。”

“到你要理智时,环境会逼得你如此,而且我的自尊心决不容受损。”

“老天!真希望邹雨浓不要讲错任何一句话,做错任何事件,否则我不敢想象后果。”

“你看来比我还担心。”雪凝笑了:“回家吧!”

“今天我不去你家,不想看见任何事发生。”

“温若男来了呢?”

“那也是天意。”晓晴叹一口气:“该是我的总会迟早属于我;否则我抢也没用,我觉得累。”

“你觉得自己在抢,你已感到累?”雪凝很意外。

“单轨行车是比较辛苦。”晓晴说:“到目前为止我还感觉不到冷敖有反应。”

“那你回家吧!待我替你看看他有何反应。”

“真的?你明天告诉我!”晓晴兴奋。

“一定。”

两人乘车回九龙,在车站分手,各自回家。

雪凝进门就看见冷敖正在摆棋谱。看见她,他仿佛很意外似地。

“晓晴呢?怎么不来?”他问。

“她?另有约会吧!”雪凝淡淡地。

“陈荫?”

“不,是个做电影导演的,我忘了名字。”

“导演?年纪很大?”

“三十来岁。”雪凝摇头。

“她倒交游广阔。”冷敖若有所思:“这样的女孩子无法集中精神下围棋。”

“她又不真喜欢下围棋,下围棋只为接近你,取悦你,你一点也不知道?”

冷敖呆怔半晌。

“她很有下围棋的天分。”他说。

“我相信我们这么大的女孩子宁愿恋爱。”她笑。

“哦——忘了告诉你,雨浓打过电话来,他现正在来这儿的途中。”

“他——可跟你说过什么?”雪凝问。

“没有啊!有什么事吗?”冷敖意外地。

“没有。”她上楼:“我去换衣服。”

再下楼时,雨浓已经来了。他今天穿得简单潇洒,好像去旅行度假似地,人也轻松愉快。

他的视线迎着她下来,眼光一如往昔,温柔情深。

她放心些,并没有出岔子。

“从明天开始我放大假一星期,”他说:“然后你放暑假时再放一星期,我们去旅行。”

“我答应过你一起去旅行吗?”她反问:“这一星期的假期又是陪谁?”

“我们出去吃晚饭,好吗?”他凝望着她。

“哥哥也去?”

“不,我和你!”他摇头笑。

“嫌我家的菜不合口味?”

“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他终于说了真话。

“0K.”她也轻松下来。他并不想瞒她。

“现在可以走吗?”他站起来。

“当然。”她连皮包也不拿,洒月兑得很。她也不问是谁,很奇妙的信心十足。

他果然驶车回家。按响号,就有个女人走出来,上车坐在后厢,她看来有三十多岁,比雨浓还老些,相貌平庸,有几分他儿子坚志的影子。她就是他的前妻?

“她是淑贤,才从美国来。”他介绍坐在后面的淑贤:“她就是我提起的冷雪凝了。”

雪凝打个招呼,顺便打量她。一对眼睛倒是精光闪闪的,很精明能干的样子,薄薄的嘴唇也能言善辩;不知道为什么,雪凝的担心又兜上心头。

在深湾游艇俱乐部里,雨浓订了一张在安静一角的台子。

雪凝面对着雨浓和淑贤,突然就觉得自己孤单无助了。他们曾是夫妻,他们共同拥有一个儿子,他们原该是一对的。她——夹在中间算什么?

于是她沉默,整夜都沉默。

沉默中,她只记得淑贤精光四射的眼睛——这对眼睛的主人不好对付的,是不是?

雪凝并不想对付她,可是——总得防她。她经历了第二任丈夫之后,才觉得雨浓才是真正的好,回头来再拾回从前的感情?

雪凝觉得连笑容都挤不出来,勉强也不行。

那淑贤是很会说话,也很能说话的,一个晚上只听见她在说话,说,说,正面、反面、黑的、白的,她都说得头头是道,面面俱圆。

听着,听着,雪凝累了,人也恍惚起来了。

“雨浓说你们兄妹都出色,都有才华,这次他倒真是有眼光。”她说。

“你的钢琴弹得超凡入圣,真了不起。”她说:“我们坚志也开始学钢琴了,颇有天分。”

“啊!请不到你做坚志的钢琴老师是最大的遗憾。”她又说。

“以后我可能多些时间住香港,我们可以了解更多些。不过我已经很喜欢你。”她再说。

她会住在香港不走了!雪凝想。

“你也会喜欢我,因为我是一个极好的家庭主妇,我已辞去那个宾妹,她一塌糊涂。”她还说。

辞去宾妹,由她入主邹家?

雪凝再也忍不住皱起眉头。

她望望雨浓,他只是淡淡地笑,非常欣赏淑贤的表演似的,她再也坐不住。

“我想回家,太晚了。”她提出。

“是。看我们多糊涂,明天一早你有课,是不是?”淑贤恍然大悟状。

她说“我们”。

雨浓签单离开。

“我们先送雪凝回家,好吗?”淑贤用询问的口吻,语气却是肯定的。

“好。”雨浓驯如羔羊。

雪凝最后的希望也幻灭。本以为可以单独和雨浓讲几句话,现在已不可能了。

“你家的房子是有花园的那种,对吗?”淑贤又滔滔不绝地道:“跟我们台北的古老大宅很像,当然,你家会宏伟些、漂亮些、气派些。”

这些话,叫雪凝怎么答呢?只好继续不出声。

“香港人能住你家那种房子已经很了不起。”淑贤又说:“不过我们在美国住边了大房子,来香港真不习惯。住香港房子多大,视野却窄,对不对?”

雪凝头也不点。这女人在挑剔什么?在美国离了婚,有香港让她投奔,她该很感谢才是。

雪凝的反感涌上来。或者,有点先入为主的偏见吧!她不喜欢这女人。

到了根德道的家,雪凝迫不及待地推门下车,留下一句“再见”就头也不回地去开大铁门。

她听见门后的车门声,就这么走了?不,雨浓赶了过来,轻轻扶她手臂。

“明天,你几点放学?我来接你。”他说。

“不用了,我有事。”她奔往大门。

听到大铁门关闭声,又听见车声,他们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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