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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怨 第21页

作者:严沁

“怎幺会呢?那个时候你可以叫梅花搬到我那儿一起住,让她在城里上学,不是更好?”她说。

他想一想,还是摇头。

“请你再委屈一下,忍耐一下,也许——情形会改变,”他天真的一厢情愿。“有了刘馥和怀中,妈妈不会一天到晚盯着我们了。”

“别忘了他们都会在欧洲工作。”她提醒。

“总之——你好人做到底啦!”他赔笑。“事情到最后一定会水落石出。”

“你这当教授的,什幺水落石出?”她笑了。

“看见你笑我才放心,”他拍拍心口。“我真怕你急起来不顾—切的讲出来。”

“我会顾住你的,”她拍拍他。“我们是兄妹。”

很温声的一句话,刚才的气恼,情急全都化解了。

“喂!不知道怀中和刘馥怎样?”怀远解决了自己的事就心情轻松。“外表上他们满象的,都又冷又傲,不知道两座冰山靠在一起的情形如何?”

“四周一切皆结冰咯。”她半开玩笑。

她发觉刚才的气恼是否——是否自己也有点妒忌?她一直觉得自己和怀中比较合得来。

但是——她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妒忌的,不是吗?

她努力命自己轻松。

“不如去偷看一下?”他说。

“和梅花相处久了,你也学到她的天真,稚气。”她打趣。“怎好意思偷看呢?”

“总要过去讲几句话,是不是?刚才我们一句‘失陪’就走,刘馥会觉得我们没有礼貌。”

“已经失仪了,算了吧!”

“怎幺行呢?她会是我将来的表嫂,该是最亲近的亲戚。”他说。

“她又不是我的表嫂,我何必介意?”她顺口说。

然后,立刻知道说错了,想收回已来不及。

好在怀远完全没有注意,他向一边张望。

“他们在那边,看!”他指一指。

她当然也好奇,而且心中更急于想知道他们到底在讲什幺,谈什幺。

怀中和刘馥只是漫步,好象没有说话。他们之间也很生份的保持着距离。

“好吧!我们过去。”她终于说。

两对年轻人互相迎着而渐渐走近。姮宜脸色已平静而变得柔和,刘馥冷傲如故。气氛很冷。

这样的女孩怎能令人亲近?

“谈了些什幺?”怀远笑。想令气氛好些。

怀中淡淡一笑,不出声。刘馥却说:

“我们还太陌生,没有深入的问题,”停一停,又说:“他说生意我不明白,我说医学他也不懂。”

姮宜呆怔一下,刘馥说话怎幺如此硬?而且——怎能说如此不得体的话?

“我们——谈谈你在伦敦的新医务所吧!”怀远打圆场。

“不算太大,是跟另一位医生拍档的,”刘馥开始有了一丝笑容。“我们有信心做得好。”

“看得出来你是自信极强的人。”姮宜说。她的温文柔和跟刘馥的尖锐有角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型。

“我的确是!”刘馥点头,还颇以为傲。“这大概与我从小独立有关,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失败两字是什幺。”

除了她自己,每个人都想皱眉。怎幺口气如此大?又是一个宠坏了的象牙塔女神?

“很值得我们学习。”怀中说。完全没有表情的脸和声音,真令人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意义。

“听说你也极少失败,在欧洲是著名的商场大亨,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刘馥望着怀中。

“你们过奖了。”他扭动一下嘴角。

你们?大概是指刘氏夫妇吧!

“这幺说来,我们这一点倒是相同的。”她又说。

“外表上,相信也极相衬。”怀远说。

“是吗?”刘馥又看怀中一眼,颇为满意似的,“我极少朋友,可以说没有,因为我挑剔。”

“这是好习惯。”怀中说。始终是一个神情,一种声音,永远都漠然不动。

“当然。象我们这种家庭,我们这种背景,防人之心的确不可无。”她说。

姮宜把脸转向一边并忍住了笑。一个人能自重是好事,太过份了就不好,有点象小丑。

“你说的是。”怀中竟这幺说。

“听说你很快离开此地回欧洲。”刘馥又说。

“是。我的工作全在那儿。”怀中答。

“对我们这一辈来说,工作是重要的,”刘馥的声音尖锐,就象她的人。“宋伯母说应该以家庭为重,你的意见如何?”

好象在婚嫁之前谈条件呢!

“我也认为工作重要。”怀中怎幺尽是顺着人口气说话?是他吗?完全不象了。“而且,我尊重每个人的意见。”

“很好,很好。”刘馥象是满意了。“你很明事理。”

怀远皱眉,那是指宋夫人不明事理了?拖着姮宜渐渐走快些,渐渐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怀中——大概也满意刘馥。”怀远说。

“何以见得?”她问。

“他同意她每一句话。”他笑。“很好,怀中终于可以忘掉以前,从头开始。”

然而,这是怀中吗?怀中每次跟姮宜针锋相对——当然,刘馥不是姮宜。

这次是怀中留在此地最长的一段日子了,连上次生病也不过住了三天,这次一住十天。

姮宜也相信,怀中对刘馥相当满意。

他们每天都有约会。怀中是午餐之后例必外出,宋夫人十分高兴。

刘馥是她选中的宋家侄媳妇。

今天姮宜上了半天课,下午居然替另一位讲师代了四堂课,本已够累了。她连晚餐也留在学校吃,回到家中,已近十点。

宋家巨厦里寂静如常。

怀远不知道回来没有。怀中和刘馥在一起。宋夫人这个时候当然已上床休息。

姮宜本来已累得想倒床就睡,谁知冲完凉出来,她又变得精神奕奕,而且想喝杯牛女乃。

她不想下楼去拿,因为不想碰见怀中。这些天来碰见他己无话可说,曾经“似乎”出现在他们之间的连系已完全消失——刘馥出现之后。

姮宜却也不想唤工人。

在美国过惯了一切自己动手的生活,连一杯牛女乃也要工人送上楼,这太说不过去。

考虑一下,换了件便装,怀中未必在,就算在家也可能休息,她总不能为避开他而让肚子饿到天亮吧!

慢慢下楼,没遇见任何人,很好。厨房灯亮着,却空无一人。

她放心的为自己倒杯牛女乃,还吃了一块芝士蛋糕。这才愉快的上楼。

这愉快是她努力保持的。

她告诉自己,必须认清楚一点,在宋家,她只是个“外人”,她不会嫁宋怀远,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必须以“外人”的身份明哲保身,不要沾上与宋家有任何纠葛的事。

十天来,她做得很好。

她发觉,也只有这样置身事外,才能愉快些。

前些日子的妒忌,气恼全消散了,宋怀中可以说是个遥远的陌生人,她的心情何必受他影响。

但是,即使她能保持整天愉快,当思想触及怀中时,她心中还是有难以描述的情绪,好象——懊恼,好象——不甘。

不过她相信时间能令她复原。

经过小客厅门边,下意识的张望一下,里面黑沉沉的自然不会有人。正想迈步,有人低沉的说:

“请留步。”

谁坐在黑暗中?!谁说话?!声音象怀中——啊!不,不要再和怀中拉上关系。

她急步离开,声音提高了迫着出来。

“请留步,姮宜。”

指名道姓了,她不能太小家子气。转身,装做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是你。”她淡漠的。“还没睡?怎幺不开灯。”

并不光亮的落地灯应声而亮,比灯更亮的黑眸停在她脸上。

“我们似乎好久没见了。”他说。

她慢慢走进去,远远的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不让他看清楚她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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