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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梦中缠绵 第19页

作者:严沁

半分钟璞玉睡眼惺忪的站在门边,白色细麻纱的长睡袍令她看来好清雅。

“什么事吵醒我?”她半张眼睛。

“你听见有女人哭吗?你听见——”他停止说话。他清清楚楚看见她眼泪还在滴,她分明是哭过的。

“女人哭?你又发梦?怎么会——”她模模自己脸,也呆住了。“怎么我会哭?”

“你在发梦,是不是?”他神色凝重的捉住她的手。“你梦见什么?”

“我没有发梦。”她摔开他的手。“完全没有,我睡得很好。”

“说谎。”他冲进卧室,翻开枕头看见上面湿了一大片。“你看。”

“我不知道。”她莫名其妙的瞪大眼睛,睡意全消。“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梦见什么。”他吼起来,声音恐惧。

“没有梦,绝对没有。”她退后一步。“我觉得很好,我不知。道自己哭,我也不悲伤。”

“璞玉,”他双手把她捉得紧紧的。“想清楚,到底什么事令你哭?”

她仔细的想了一阵,脑中一片空白。

“真的没有任何事。”她肯定的。

“但你的确流眼泪,是不是?我真的听到那细细哀哀绝望的女人哭声,我为此突然清醒过来。”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但决不是梦,”她正色。“没有理由梦了我不记得。”

“去看心理医生,问问是什么缘故。”他还是全身充满了紧张。

“要看一起看,算我陪你。”她笑起来。“不应把所有的梦看成都有原因。”

他虽不认同她的话,却又说不出原因,只好沉默下来。

“我去煮咖啡。”她已全无睡意。

她把咖啡送到司烈面前,他还在沉思,一副想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

“人没有原因是不会那么伤心绝望的!”他坚持。“你一定梦到什么又或者见到什么?”

“不要吓我,没有就是没有。”她不服。“我有什么理由骗你?这是小事一件。”

“不不,最近只要与梦有关的,我都神经紧张,惶惶不安。”

“明天一早,心理医生。”她举举杯。

“现在我就想见她。”他说那位风度气质极好的女医生。

“人家是谁?肯二十四小时OnCall?”

“我怕——”他怔怔出神。

“怕什么?”

“迟了。”

“迟?迟什么?你越来越神经。”

“我不知道。”他神经质的。还是以前那个庄司烈吗?“我只强烈的感觉到有事情在暗中进行着,不好的事情。”

“什么叫强烈感觉?”她审视着他,失去了自信与骄傲。

“说不出。仿佛下意识知道。”司烈说。

“完全不懂。告诉我,司烈,这次回香港之前你还去过哪里?”

“巴黎。只是巴黎。”

“我是说前一次,两三个月前的那次。”

“没有。只是从纽约来。”他问:“什么事?”

“看看你有机会撞邪。”她大笑起来。

“不要开我玩笑,我绝对认真。”

“半夜被你吵醒,我能不陪你绝对认真吗?”

“在这些与梦有关的事上,你为什么总不肯像董灵般认同我?”

“因为我不是她——”

电话铃突然响起,清晨中格外惊人。璞玉连忙跳起去接听。

她听到一把细细的、悲哀的、绝望的女人哭声由远处传来。心脏一阵收缩背心也发凉。这是什么人开玩笑。

“谁?谁?什么事?你是谁?”她被这电话和女人哭泣吓得魂飞魄散。

“司烈在吗?司烈。”女人还是在哭。董恺令?是她吗?

“请——等一等。”她把电话交给司烈。从心里发出来的颤抖传遍全身。

这个时候,细细哀哀绝望的女人哭声?她不能忘了刚才司烈敲开她门时的惊怖欲绝的眼光。

把视线转向司烈,只见他失魂落魄,脸色青白得不像人样,眼中一片沉寂,仿佛死了一般。他的嘴唇在颤动,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董恺令讲了什么?

像机器般的收了线,他全身像失去了支持般,迅速滑落地上。泪水不受控制的簌簌而下,无声的、寂静的。

“是不是董恺令?司烈,发生了什么事?”璞玉惊怖未过,却扑到他身。

没有回答,他已变成泥塑木雕。

“司烈,”她不受控制的全身震抖,及时抓住尚存的一丝理智,倒一杯酒,不由分说的从他嘴里灌下。“清醒冷静,发生了什么事?”

“恺令她——她!”司烈总算醒转。

“她怎样了?”果然是恺令。

“她——她——她说——”眼泪停止,眼中竟是一片废墟。“她说——”

“还要不要酒?你一定要镇静。”

他青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怪异的红晕,益发令她看来不正常。他看来根本听不见她的话。

“她说——她说——那是没可能的,四十八小时我们还在一起,我们庆祝生日,我们——约好了三星期后再见。她说——她说——”

“董灵怎样了?”璞玉听出大概?心中一下子缩成一堆。是,那是不可能的。

“恺令说——”他深深的吸一口气,颤抖说:“她去了。”

去了?那是什么?去了哪里?或是或是——去世了?天。木可能。才多少小时呢?世界怎可能在一刹那间变色?

她膛目结舌,连话也不会讲。

一大段悲痛哀伤绝望的沉默在他们之间流过,晨光初现,会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屋中的两人却已成化石。

人生瞬息万变,渺小脆弱的人类将怎样面对?怎样应付?这些瞬息变化真是早定?

“你——将怎么做?”璞玉先醒转,但仍有做梦的感觉,太不真实了。

司烈的眼睛迟缓的转动着,灵魂并没有完全回到身体中。

“去——恺令家。”他的声音枯干。这个感情丰富的男人是第一次真正恋爱。

“我陪你去。”她慢慢站起来。

他却坐在地上不动。

她看他半响,眼中泪水盈盈。他真正伤心了,是不是?

伸手去扶他,竟发觉他全身骨头僵硬,要用好大好大的力量才扶得起他,而且,仿佛听到他的骨格“卡卡”作响。她骇然,他怎么了?

他显然也知道自己的衰弱,用尽力量支持着自己,却也好半天迈不出第一步。

他受了致命的打击。

“我们走。”璞玉拿了车匙扶着他。

“璞玉,那不是真的。”司烈哑声说。

善良的她多想这么告诉他:“这不是真的”,然又能骗他多久?

“让我们去看看事实真相。”她说。

只能这么说,是不是?恺令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但,这么短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生命,太不可靠了,就像爱情。

他勉强随她出门,下楼,上车。她努力集中精神把车开到恺令家。

恺令的二层楼花园洋房在清晨仍然灯火通明,并没有太多闲杂人。悲痛中,恺令仍保持着冷静与高雅。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穿黑衣黑裤,没有化妆的脸仍然清秀,仍留着昔日美丽的余辉。

“事情太突然,我兄弟从新加坡打电话来,真的太突然了。”她已无泪,只深沉的叹息。“她还那么年轻,怎么想得到呢?”

“她是——怎么去的?”他问。从恺令脸上仍看到董灵的影子,他的痛苦更甚。

“我也——不清楚。”恺令明显的回避了.他的眼光。“等进一步消息。”

“不可能,我们才分开四十八小时——”

“你——不该在巴黎。”又是悄令深沉的叹息。“你去——做什么呢?”

“我们相爱,我为她庆祝生日,我们不想分开太久——”他激动的。

“司烈——”璞玉轻轻用手制止他,她希望能令他平静些。她已听出恺令话出有因。“让恺令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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