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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缠绵 第18页

作者:严沁

“一直听璞玉讲起你,很高兴认识你。”阿尊伸出友谊之手。

他勉强跟他握一握,立刻转向璞玉。

“你有空吗?我有事跟你谈。”

“好。”璞玉转身对阿尊。“你先坐一坐。”她拖着司烈到厨房。

“什么事?说吧。”语气仍不友善。

“十一点了,还不打发那家伙走?你要留他过夜?”他气冲冲的。

“什么话?”她脸色一沉,这是从未在她脸上出现过的神色。“这儿是我家,我有权做任何事,就留他过夜又关你什么事?”

“璞玉——”他很尴尬,想不到她的反应如此。“我真的有话想和你单独谈。”

“现在说。”她直直的望着她。

“让他先走,我短时间说不完。”

“那么别对我说,去找你那个董灵。”

“不要这样。恺令画展结束,我立刻飞纽约找佳儿解释一切。”

“真话?不骗人?”她斜眠着他。

“我只有你们几个朋友,兄弟姐妹,我不想失去任何一个。”他真诚叹息。

“想学贾宝玉?别几头不到岸。”她说。

“对我好些,璞玉。我心里很不安,很不舒服,我觉得有事会发生。”

“你以为佳儿会殉情?为你?”

“我怀疑有事会发生在我身上。”

她望着他一阵,默默转身到客厅。司烈听见璞玉送阿尊出门的声音。

他回到客厅,为自己倒一杯酒。

璞玉只沉默的望着他,脸上有关怀与惋惜,她还是关心他的。

“这只是第二杯,”他脸上有一点暗红。“在飞机上我喝了一杯。”

“什么事要用酒来麻醉自己?”

他把他的“新”梦说了一回。

“我还是建议看心理医生,你有精神分裂症,我真的怀疑。”

“不不,不是。这梦令我害怕。”

“内疚。”她说得肯定。“这梦自从你爱上董灵以后才有,这表示你内疚。”

“没有理由。”他胀红了脸。不知是难为情或是酒精。“没有任何内疚的理由。”

“对佳儿内疚。”她笑起来。“这表示你这人还有良知,还有救。”

“说得多可怕。”他叹一口气。“我对佳儿从未曾有承诺。”

“人家苦守十四年,你有没有道义?你可以一直拒绝。”

“这是我会去纽约解释的原因。”

“你和董灵定了?”她不以为然。

“我们在巴黎有过一次最动人最浪漫的生日派对。”他只这么说。

“订婚?”

“心灵上互有允诺。”

“只怕你弄错,董灵并非你梦中人。”

“是。”他突然一震,眼睛也瞪圆。“我知道了,我怕的是新梦中可能出现不利我们的情节,一定是这样,下意识的。”

“为什么下意识会怕?你还不明白?”她似笑非笑的说。

“不不,不会这样,不会是事实——”他变脸,恐惧是真实的,他却拒绝相信。

“司烈,这只是逃避。”她说。

“不要恐吓我,我和董灵并没有错。”

“也许不会梦中启示。”

“那梦——算什么,只不过梦。我的人生没理由由梦来安排。”他极力挣扎。

“它不是一直预言和启示你吗?”

“璞玉,”司烈一把捉住她的双臂。“说另外一些话,一些好听的话,我真的很恐慌——”

“我不是心理医生。”她叹口气。“也许——我说的并不对。”

他的喘息渐渐平静下来,呆怔半晌。

“谢谢你的——仁慈。”他说。

“没有人想对你残忍,那些感觉,那些想法是你自己的。”

“是。我太紧张,我在吓自己。”他喃喃自语。“我只是在吓自己。”

“回家休息吧。”她拍拍他肩,真像个兄弟姐妹。“你太累了。”

“请收留我一夜,我不想单独在家。”他有点神经质。

“随你。”她耸耸肩。“玩了半天,我也累得要命。”

“你和他——认真了?”他突然问。

“认真?谁和谁?什么认真?”璞玉愕然。

“你和阿尊。”他盯着她看。

她只笑一笑,什么也不答。

“我觉得——没有恶意,没有偏见,我觉得你们不适合。”司烈像忍无可忍。“你们的气质不配,真的。”

“气质不配?”她笑。

“譬如,说他比较严肃,比较木讷,比较——哎,总之不同你的开朗、爽朗、爽快、大方、有义气,还有艺术气质,总之不同就是。”

“我会记得你的忠告。”她还是笑。

“不是忠告。璞玉,我们是兄弟,我关心你的一切比自己更甚。那个阿尊,良心话,他配不上你。”

“因为我们是兄弟姐妹,所以你的眼光美化了我,把我看得很高。其实,阿尊是非常优秀的人。”

“不不不,不能说普林斯顿的天文物理博士就优秀,不是学问,人还要许多其他气质。”

“譬如什么?”她问。

“我讲不出,”司烈满脸通红。“但请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

他看来非常着急,好像就要失去一件心爱的东西。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

“好。我相信你。”她很感动。无论如何他们之间这份兄弟姐妹情是不容怀疑,不可否定的。

“你不再跟他一起了?”他好天真。

“阿尊只不过是个普通朋友,”她笑了。“他完全影响不到我,为什么认定他?”

“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你身旁有异性。”

“错了。我认识很多男朋友,怎可能全带给你看呢?”她叫。

“你认识很多男朋友?我竞从来不知道?”他愕然又不能置信。

“你到底搞什么鬼?怎么变得这样婆婆妈妈,胡言乱语的。”

“我希望——你将来幸福美满,你是太好的女孩子。”他凝望着她。

“我相信我的一生上帝已安排好,我一点也不担心。幸福的标准是什么?各人心中一把尺,是不是?我一定找到我想要的,放心。就算我一个人我也很幸福,我能安排自己,我还有我的陶器创作,我已很满足。”

“璞玉——”

“我绝对不会为结婚而结婚,我要找到我爱他他又爱我的,单方面的爱不能满足我,放心,我是宁缺勿滥的信徒。”

“现代还流行宁缺勿滥这些事吗?”他的脸渐渐开朗起来。“这么时代感的你也说这些话?”

“千秋万世爱情不变,我坚信。”

“你竟这么顽固。”

“活在现代,若连一点原则都不保留,人还像人吗?”她大声说。

“你骂了很多人。”

“原本就是如此,是真话不怕讲。”

“你并不喜欢阿尊。”他又回到原题上。

“又来了。”她又好气又好笑。“明天早上我有个约会,要睡了。”

“约阿尊?”他不放松。

“再说我就不理你。”璞玉白司烈一眼,迳自回房。三分钟拿出毛毯枕头。“你做厅长。”

“明天早晨——”

“你有完没完?商业约会,行了吗?”她摇头冲回卧室。

“艺术家的商业约会。”他倒在沙发上。

这一觉睡得很好,人很清朗,完全无梦,没有任何事骚扰他。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时钟在五点钟上,他突然睁开眼睛。是突然的,之前没有动静,突然睁开眼睛就清醒过来。绝对的清醒。

为什么会突然惊醒?他说不出原因。仿佛——仿佛是听到一阵细细的、哀伤的、绝望的哭声。哭声?四周寂静得只有自己的呼吸,哪儿来的哭声?

他莫名其妙的全身发凉,莫名其妙的恐惧。忙用毛毯包紧了身体,又打开台灯。

当柔和的光线从伞形灯罩下泄出来,他才安心了一点。这时候他又听见那种细细的、哀伤的、绝望的哭声,女人的。

“璞玉。”他扑到她卧室外拼命打门。“璞玉,是你吗?是你在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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