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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在流 第20页

作者:严沁

“你有家人吗?”雪曼天真地问。

“谁都有家人,我不是石头里生出来的,”姑姑笑,“他们不在香港。”

“我的意思是――你结婚了吗?”

“来,”姑姑拉着雪曼的手,“你不是想学做蛋糕吗?我教你。”

她带雪曼到厨房,立刻就开始工作,不再给雪曼追问的机会。雪曼虽然不再出声,心中却有了最大的疑问和好奇。

泵姑有一段怎样的往事?

晚上回家和宁儿说起,宁儿眨眨眼。

“诺宜说姑姑从来不离开家,连附近的超级市场也不去,她把自己圈在一个圈子里。”宁儿也感兴趣。

“为什么?诺宜还说了什么?”

“或者是一种修行,现在流行。”宁儿说:“台湾一个大官的儿子,拿了哈佛大学的MBA之后落发修行三年。”

“世界上的怪事越来越多,”雪曼说:“姑姑今天对着一张照片看了起码一小时,她发现我立刻就藏起来。”

“阿姨,快乐的事需要与人分享,悲伤大概最好放在心中独自咀嚼,我们没有这种经验,但想来是这样。”

雪曼沉默。

悲伤最好放在心中独自咀嚼,是。的确如此,谁说她没有经验?

雪茹来电话,没有任何消息,二十年前的事要追寻不是这么容易。

“你当宁儿是自己女儿就行了。”雪茹说。

“以前不敢想,因为不可能。但现在我恨不得用我的一切换回她,毕竟她是属于我和他的。”

“你会告诉他吗?”

“不――”雪曼下意识地尖叫。“不。我不会讲,他根本完全不记得,我不会讲。”

“不明白你的想法。他――好吗?”

“好。非常好,”即使在电话中,她的快乐满足还是足以感染任何人,“我从来没想过,我们还可以在一起。”

“他既然爱你,让他知道二十年前的事不是更好?”

“不,我不冒险,”雪曼说,“其中有个我不明白的未知数,他――怎么会不记得我?”

“问过他吗?”

“试探过,没有病,没有伤,当然不是失忆,我完全猜不透。我不冒险。”

“如果你快乐,雪曼,我不再反对,”雪茹爱这妹妹一如爱自己的女儿,“但那个人――我总有点不放心。”

啸天回来了,下了飞机提着行李捧着巨束白玫瑰直奔雪曼处。他双手放在她肩上,长长久久地凝视她之后,透了一大口气。

“我终于再见到你。”他轻吻着她面颊。

他对她非常尊重,非常礼貌,非常斯文,怕稍有不慎就会唐突佳人。

“我以为你会打电话来。”她满足地。

“我把所有的想念积存起来,刚才见你那一刹那,有爆炸般的满足。”

她微笑着摇头,二十年前他就是这样。

“嗨,”宁儿从楼上下来,“听见你的声音,家里立刻热闹起来。”

“最动听的欢迎辞,晚上请你吃海鲜。”

“我?或是阿姨?”

“一起请。还有阿哲!”啸天拥住宁儿的肩,像亲切的父亲,“见到他吗?”

“几天没碰到。他替你上班。”宁儿说:“他比你负责。”

“五十五岁我就退休,公司是他和阿杰的,怎能不多负点责?”

“五十五岁退休?这么早?”宁儿说。

“只是计划。”他望着雪曼。“目前我在等待更重要的工作。”

宁儿眨眨眼,心领神会地笑。

“你才下飞机,我让厨房预备晚餐,”雪曼轻盈地往里走,“下次再吃海鲜。”

她一离开,宁儿就压低声音说:

“她知道你在说她,她没反对。”

“我紧张,”啸天抚着心口,“对她,我全无把握。”

“以前你令太多女孩子紧张,没把握甚至伤心,如今是报应。”

“告诉我我有希望,说。”他叫。

“你有希望,但你也有个默默的对手!”宁儿半真半假。“陈汉。”

“他没死心?”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尽心尽力,你说为什么?”宁儿小声说:“陈汉绝对有能力自己开律师楼,但他只替阿姨打理,名利都不重视,你想想,他为什么?

“不一定是爱情,他人特别好,他是陆学森最得力的助手,他――”啸天说不出。“宁儿,别刺激我,他根本难得出现。”

“是。但每次出现,必令阿姨心生感激,印象深刻。”

“他太年轻了,他比雪曼小。”

“这是什么理由?年纪?”宁儿笑。

啸天沉默半晌,用力点点头。“好。我明天找他。”

“找他做什么?发神经。”

“男人之间的事,你不懂。”

雪曼再出来,吩咐宁儿打电话找阿哲,刚才的话再也续不上。当然,宁儿也没放在心上,啸天不是认真的。

直到陈汉打电话给她。

“宁儿,我想见你。”他说。

“哦?律师楼的事?”

“除了律师楼,我们不能谈其它事?”

“OK,我下山。等我。”

“在文华咖啡座,不见不散。”他说。

以往常为了公事和陈汉见面,宁儿一点也不意外,虽然他今天语气很古怪。

文华咖啡座上,陈汉已坐在那儿,桌上放着一盒好漂亮的兰花。

“送给你的。”他递过花,并轻吻她面颊。

“谢谢。”宁儿十分意外。“好漂亮。”

“新加坡的姑娘配兰花,我的心思。”

“很好,很贴切的心思,但为什么?”她的圆眼又黑又亮。

“讨好你。”

“有这必要吗?”

“前阵子太忙。律师楼工作啦,老人院基金会啦,如今刚松一口气!”他说:“陪我参加周末的晚会。”

“每次晚会总想到我,多少个女孩子拒绝了你?”她笑。

“如果你拒绝就是第一个,那么我也不去,但你要负责想节目。”他盯着她看。

她歪着头研究他的话,他的意图。

“何啸天见过你?”她问。

“何啸天?为什么?”陈汉诧异。

“随便问的。”

“别把我的邀请告诉他,我不想在派对的一半他又来抢人。”

“记他一辈子仇?”

“也许。”他捉住她在桌上的手。“那得看我的机会有多少。”

宁儿没有动,眼中却浮起疑问。“我不是个浪漫的人,”陈汉的双手都放在她手上,十分诚恳地凝望着她,“请告诉我,我们有没有机会。”一半意外,一半仿佛也在意料中,宁儿没有退缩也没闪避。陈汉不是何啸天,她也不是雪曼,她欣赏他的坦率直爽,勇敢肯定。浪漫,不是人人懂的。

“我完全不想去周末的晚会,如果不必我另想节目,我乐意参加的。”她微笑。

“宁儿。”他完全被鼓舞了。他不是那种英俊小生,但他令人舒服,最主要的他勇往直前,敢于担当,一开始就摆明车马,讲明立场,不只是玩玩而已。

“你用上班时间约我出来只为讲这些?”

“对自己没有信心。”他真心地笑。“放工之后约你,你拒绝我会难以下台。”

“经验丰富?”

“第一次出马,脸皮特别薄。”他的眼睛因她而发光。“何况一直还有何哲。”

“他是兄弟。”

“直到跟他见过几次,讨论基金会时才肯定。”他摇摇头,“我喜欢打有把握的仗,知己知彼。”

“在此之前,你眼中只有阿姨。”

“啊,雪曼,”他似在赞叹,“她美好得太不真实,而且高高在上,我有自知之明,只宜远远地欣赏。”

“难得你不好高骛远。”

陈汉呆怔一下,忍不住摇头。

“你比我想象中更精明,完全不像二十岁的女孩,什么也瞒不过你,那只是种迷惑,迷惑得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

“仿佛每个男人见了阿姨都这样,难怪姨丈要把她关在温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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