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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在流 第11页

作者:严沁

“她太小,虽然她思想颇成熟。”

“小?何哲,你喜欢成熟的女人?”

“不――我没想过,”何哲脸红,“我没想过现在交女朋友。”

“是保守?或是被我吓怕?”

“我只想交一个女朋友,很好很适合我的,然后就是一辈子。”

啸天不能尽信地望住何哲,这是他无法想像的思想,交一个很好很适合然后就是一辈子,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阿哲,要能你像妈妈――”

妈妈两个字一出,父子俩都呆怔住了。

“妈妈”这两个字在近二十年来是父子间的禁忌,他们都不提,怕互相间有伤害。啸天在这么无意中就说出来,两个人都震惊。

“也――许。”何哲勉强露出笑容。然后发现“妈妈”这两个字并没有假设中的杀伤力,心中结一下子就解开了。“也许我像妈妈。”

“是是。”啸天更是轻松无比,终于可以跟儿子说这两个字了。“就是像她,她是这么死心眼儿,感情专一的人。”

“爸,有她的消息吗?”何哲轻声问。

啸天用手拧拧眉心,这是个假动作,掩饰心中的不自在。

“没有。不过一直都在努力。”啸天摇摇头。“今年曾经找过中南美一些小柄家。”

“她不会去中美洲,那些地方不适合她。”何哲眼中光芒柔和。“我相信她在欧洲。”

“不可能,我几乎找遍了欧洲。”啸天有点粗鲁地冲口而出。“我的意思是,每年我都派人在欧洲努力,哪怕很小的地方都不放过。”

“别说欧洲,她若地香港想躲起来不见我们,恐怕我们也找不到。”

“是我不好。”啸天由衷地。“当年我太过份,太荒唐。”

“不――爸爸,我有个感觉,妈妈始终是会回来的。”何哲真心说。

“回来,也许不会原谅我。”

“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何哲紧紧盯着父亲,“而是你们之间还有没有感情的事。”

啸天呆怔着说不出话。感情,二十年前的妻子,他说不出,他不知道,他没把握。

“世界上很多事是由感情主导,很多事因感情而成,很多事由感情而失。”

“你说得对。”啸天皱起眉头。“我会好好想这件事,一定好好地想。”

也许他真不爱用脑,他总是要由别人提醒才去思考,像宁儿上次的提醒,象这次。

“爸,为什么不把美国的公司搬回来?你也不必两地奔波这么辛苦。“

“这――我会考虑。”啸天忍不住多看儿子一眼,何哲真的篚成熟了,甚有主见。“两边的公司动作是一样的,开支却加倍,这不合经济原则。”

“我做许多生意都不合经济原则。”他灵光一闪。“何哲,到公司帮忙,父子合作,你认为如何?”

“我不一定是好生意人,而且教书是我的兴趣。”何哲坦白说。

“教书之余来帮我,”啸天十分兴奋,“你不能拒绝,你是儿子,子承父业。”

何哲笑了。有时候他觉得父亲比他更孩子气,他们之间就象兄弟。

“我从来没想过逃避责任。”他说。

短短的一席话,父子俩之间更接近,更亲密。何哲认为,他更了解父亲,也更爱他,啸天是个难得有真性情的人,四十八岁,还保存着赤子之心。

另一个全未经尘世薰染而系于他心的是雪曼,是,雪曼。那个三十八岁仍天真,仍不知人间疾苦、世间险恶的雪曼。

想到雪曼,他心中涌上热流。那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震动他心弦的女人。雪曼明显地拒绝了他,他也清楚知道,两个人之间是不可能的,但他禁不住心中想见她的冲动。

好在有宁儿。

放学后,他从草莓坡散步到陆家。珠姐把他安置在客厅,两分钟,宁儿下楼。

“何哲,”宁儿一贯淡淡地笑,“来得正好,我带了诺宜送的杏仁卷回来。”

“王诺宜知道我要来探你?”他笑。

“最近很忙?一星期没见你。”

“帮爸爸公司做点事。”

“哦――他还没离开?”宁儿尽量不留痕迹。

“他会把美国公司搬回香港,以后更多时间留在家里。”

“很好的事,”宁儿笑得十分美丽,“有他在,感觉上香港会热闹些。”

“恐怕令你失望,他说浪子回头。”

“哦――”宁儿呆怔一下。会因为她的那一席话?不会吧?她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雪曼――阿姨呢?”

“她会下来跟我一起喝下午茶!”宁儿立刻说:“我说动了她跟我们晨运。”

“真的?”他眼中光芒闪动。“什么时候?”

“明天。明天六点,在我家门口见。”

何哲莫名其妙地被振奋,心情好得离奇。雪曼强烈地影响着他。

“太好了,宁儿我发觉你对雪曼影响好大,几乎无所不能。”他说。

“叫雪曼阿姨。”她又更正。“若你父亲在香港,何不拖他下水?”

“拖他下水?”

“晨运。参加我们小团体。”

“我可以试,可是没把握。”何哲说:“爸爸像顽童,时间碰得好,或者他肯。”

“他一定肯。告诉他雪曼阿姨在。”

何哲有点色变。

“我会这样说。”他勉强地。

等到下午茶时间,雪曼却不下楼,珠姐去催请一次,却说她仍在午睡。

宁儿已先吃点心,何哲的失望却不敢表示出来。雪曼可能因为他而不下楼?

闷闷不乐地回家,碰到神采飞扬的啸天。

“我发觉自己宝刀未老,谈一单大生意,游刃有余。”他说。

“可愿参加我们的晨运小组?”何哲说完就感到后悔,不明所以。

“好啊!还有谁?”

“宁儿,雪曼阿姨。”

第二天清晨,父子俩开车到陆家门口,汽车才停,宁儿机灵地闪身而出,全身雪白的她带出一天的朝阳。

雪曼也跟着出来。她也穿白,却像雪地里的精灵,飘忽而不可捉模。

四个人一起往山上走,气氛愉快却出奇地沉默。何啸天并不主动说话,他们真是为晨运而晨运。

起初宁儿一直伴着雪曼,渐渐地雪曼走得慢落后,何哲就陪着她,让啸天和宁儿走在前面,越走就越有一段距离。

“二十年没有运动。”雪曼抹一抹额头汗珠。

“你会很快习惯。”何哲努力抑制住紧张与兴奋,又与雪曼单独相处。

“只为宁儿高兴。”她说。

“第个人做任何事应该为自己。”

“我宁愿宁儿开心。”雪曼看着远处宁儿的身影,若有所思。

“宁儿是个太幸福的人。”

“还不肯定。要看她将来的感情生活。”

“我不明白。”何哲好意外。

“女人幸福与否大部分取决于将来,将来她所遇所嫁的是否她所爱。”

“不爱怎会嫁?”

“你不懂。”雪曼第一次用这么肯定而略霸道的语气。“婚姻是太复杂的事。”

何哲注视雪曼良久,阳光下,她一样那么清新美丽,动人心弦。

“你可幸福?”他问得极放肆。

雪曼看他一眼,淡淡地笑起来。

“告诉你无妨,你只是小朋友。众我眼中我最幸福,无可比拟,在我心中,差很远。”

何哲年轻出色的脸上大为震动,这是他心目中女神的真心话,但,为什么?

“差得远,那中间的距离是什么?”

“人。”她坦率得惊人。

何哲下意识停步,他看见雪曼的视线停在远处,循着她视线望去,宁儿和啸天。他不明白。“我是过问得太多,太过分?”他颇内疚。雪曼在他心目中神圣不可侵犯。

“从来没人让我有机会说出来。”她微笑。

“那陆学森律师――”

“他是个好丈夫,没有人比他更好,”她很快地说,“我并不后悔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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