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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在流 第10页

作者:严沁

“他真是何啸天?”宁儿忍不住问。

深夜,宁儿仍在做功课,回一趟新加坡把一些功课都堆积起来,假期就结束,非得赶一赶不可。

有点肚饿,想起楼下雪柜里的粟子蛋糕,再也忍不住地往楼下跑。

雪曼卧室亮着灯。

“阿姨,”宁儿敲门又探头进去,雪曼在修改早晨那幅设计图,“还不睡?”

“不知道是否因逛街人很兴奋,睡不着。”雪曼抬起头。

“不满意这幅设计?”宁儿问。从早晨修改到现在仍不放下,这是少有的情形。

“想改,不知道从哪儿下手,而且越看越觉得不顺眼。”雪曼随手把设计图扔开。“你呢?”

“下楼吃粟子蛋糕。”

“我陪你。”雪曼少有的好兴致。

堡人都睡了,她们俩在厨房自己动手,在雪柜里搬出不少食物。对雪曼来说,一切新奇,陆学森在时,她这女主人从不进厨房的。

“我发觉离开几天你看来不同。”宁儿说。

“我也感觉到改变,”雪曼笑,“好象一切可以从头开始,重新来过,非常开心。”

“什么事令你如此?”

“不知道,当然最重要是你,还有你的朋友,所有人,加上气氛,就是这样。”

“珠姐说何哲陪你呼圣诞餐。”

“不是你安排的吗?”

“是他的心思。”宁儿笑。“他是个很温暖的人,很能替人设想。”

“如果你在就好了。”雪曼摇摇头。“你在身边,所有有事都好些,感觉也好些。你最好永远陪着我。”

“阿姨,”宁儿考虑一下。“你还这么年轻,难道就这么过一辈子?”

“难道不该?”

“姨丈和你的感情虽然好,你却该为自己打算。现在是九十年代。”

“我没有想过,也不愿想。”雪曼眼中有难懂的神色,“目前的一切我很满意。”

“这是你的真心话?”宁儿打趣。

“是。当然是。”雪曼居然红了脸。

“阿姨,我觉得你应该打开大门走出去,接触社会,体验一下生活,然后再为自己下个决定。”

“我不是也接触朋友,也跟你外出吗?”

“那不同,你该真正接触社会,”宁儿由衷地,“这些年你生活在象牙塔里。”

“也没什么不好。”

“姨丈在时我不敢多话,如今我若不说是太浪费了你,外面的世界好大好大,值得我们伸出头去探索,真的。”

“但是,我不习惯。”

“妈妈说你是受保护动物,天生应该在家中享福,我认为不对。”

“我怕走出大门就撞板。”

“外面并不那么可怕,何况以你的条件你可以对任何人或事有选择权,安全很多。”

“说一大堆话,你想我怎样?”雪曼问。

“就是放开怀抱,接受新的人和事,”宁儿坦率,“何哲说得对,先从晨运开始。”

“请勿忘记我是阿姨,不是你们同年龄的朋友。”

“别人三十八岁还可以选杰出青年,你好象是退休的隐士。就算姨丈在,他也不见得喜欢你这样。”

“其实学森也总鼓励我外出,他一直要我参加慈善公益的事,可是我怕。”

“怕?怕什么?”

“哎――”雪曼知道说溜了嘴。“或者该说是懒,我最怕人多,人一多我就烦。我更怕去当什么总理主席,还要开会,可怕。”

“妈妈说得对,其实你内心还十分孩子气,你结婚太早。”

“不不不,这与结婚早晚无关,姑姑说或者我早婚避开了许多情劫,是幸福。”

“这是什么话?避开情劫?”宁儿愕然。

“不不,”雪曼越说越乱,“姑姑说我有对多情的眼睛――哎!泵姑开玩笑的。”

“你多情吗?阿姨?”宁儿凝望着她。

“不――我专一。极专一。”她不自然。

“姨丈是第一个男朋友?”宁儿说。

“唯一的一个。”雪曼强调。“我才十八岁,能认识多少男孩子呢?”

宁儿把杯盘放进水槽,东西吃完理该上楼休息,她却有意犹未尽之感。看雪曼,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的思想比年龄古老三十年。”宁儿说。

“宁愿如此。现代人的观念很可怕,无论对婚姻,对感情,我不能接受。”

“但现代人许多观念更合乎人性,也比较合理,像离婚就是。”宁儿说:“现代人不合则分,总比以前没感情却死忍好。”

“我不是指离婚,是指许多其它事,”雪曼说,“为什么我们会谈到这些?”

“我想更多了解你。”

“我承认自己古老,我相信爱情,甚至相信爱情可以永恒,”雪曼摊开双手,“这并不可笑,我是看到这样的例子。”

“现代人也不否认爱情。”

“现代人杀死爱情,什么都讲条件,讲钱,太可怕。”

“没有那么可怕,阿姨。”宁儿笑起来,“现代还是有很多懂爱情的人,但有的事比爱情更重要,分个先生而已。”

“什么事比爱情更重要?”雪曼在这件事上很偏激。“托词。”

“事业。阿姨,肯定事业更重要。如果一个成日追求爱情而不务正业的男人,你会喜欢?”宁儿说。突然间她想起何啸天,她是这样教训过何啸天的。

何啸天的改变与此有关吗?

“你觉得何啸天是否变了很多?”想到,就忍不住说出来。

“不怎么觉得。”立刻,雪曼的语气明显生硬起来。“这个人难令人接受。”

“但是今天他看来全然不同了,是不是?和前些日子相比。”

“一定撞了大板。”

“也许,”宁儿笑。当然可以这么说,他不是在雪曼面前碰一鼻子灰吗?“也许。”

啸天回香港一星期,每天都忙出忙进显然是为了公事,最特别的是他每天回家晚餐,没有那些应不完的女人约会。何哲把一切看在眼里,好奇在心里。

案亲好象变了一个人似的,他想。

晚餐的时候,啸天从楼上下来,手上还拿着份文件在研究。何曾看过他如此勤力于工作?他总是吊儿郎当,把重要的工作交给得力助手,他总说:“我最会用人,因为我给他全部信心与权力。他们都努力为我工作。”事实是否如此?那些人是否对其忠心耿耿?天晓得。

“最好你好忙,爸爸。”何哲说。

“嗯。”他从文件中抬头。“我在整顿公司,美国那边先做好,现在做香港这边。”

“有什么不妥?”

啸天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些无奈。

“我是有私心的,也不能怪任何一个,谁叫我太不重视?”

“公司出了事?”

“没有那么严重,”啸天仍轻松地,“只是发现漏洞太多,要整顿一下。”

“最近你连应酬都取消了?”

“信不信我浪子回头?”啸天笑得爽朗自然。“玩厌了。”

“我不觉得你在玩,这些年来你仿佛一直在追寻什么,那不是玩。”何哲望着父亲。他们父子常像朋友般聊天。“不知道我说得可对?”

“是吗?我不清楚哦,”啸天大感兴趣,“我不喜欢思索一些难解的,深奥的问题。对于许多行为,我任性而为。我总是这样。”

“你被宠坏了而且任性。”

“是吗?”啸天大笑。“这是你的旁观者清。”

“是旁观者,也是你的,独生子有时候我觉得能了解你。”

啸天颇惊异地望着这出色的儿子。

“你长大了,阿哲。今年你多大?“

“二十五快二十六了。”

“真的?”啸天大为意外。“连你都二十五了。”

“你有女朋友吗?丁宁儿?”

“宁儿只是朋友。”

“哦。我以为你们很好,”啸天摇头,“可能我思想中的男女关系狭窄,我一直把她当成你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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