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眸神深锁,近在咫尺却隔如天涯。
“别去,没用的,你受的伤还不够深吗?”段苍岚拉住飞雪的衣袂,不让她再往前,他绝不让齐漠昀再有机会伤害飞雪。
倏地,齐漠昀向右边攻来,试想捉住飞雪。段苍岚在触及齐漠昀冷霜般的黑眸,忽然忆起在山脚下听闻的那些事,说他是如何伤害飞雪,又是如何无心无情的一个人。思即此,不由得怒由心生,一掌拍向齐漠昀胸前大穴。
“大师兄,不要!”恍惚间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逸入鼻内,飞雪骇人地知道师兄这掌运了上乘内功。
据她所知,师兄年幼时曾被药师父当作试药人,那时留下的后遗症,即是运起上乘内功时,会漫出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香气越浓内劲就越大,照香气弥漫的范围,苍岚已运足七成力,三分力已能击败不少好手。此刻,他攻的是胸前大穴,就算是漠昀怕也……
明明是慢慢的一掌,齐漠昀却无从闪躲,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掌已贴上他胸间大穴。仅觉胸口一阵淤塞,四肢亦酸软无力。再一回神,自己竟身落堂后,他和飞雪的距离不再是伸手可及的范围。
“大师兄——”飞雪担心地看着齐漠昀,眼神忧愁地望着段苍岚。
“一个月后,自可不药而愈。”段苍岚无情的声音,阻断她最后的依恋。闻言,她安心地回身,在齐漠昀眼中没入轿内。
那日深夜,厉墀获得知天射庄被官兵破阵而入的消息,赶了回来。她开口问的第一个问题,是飞雪是否仍在庄中?得知飞雪已不在时,她淡淡而冰冷地笑了。
天,还是不从人愿啊!
第六章
宏伟的玄天门上映着朝阳,投入云际的牌楼,似乎隐隐显示着“侯门深似海,一入永不还”的意味,而艾飞雪却是出生在这华丽的牢狱中。
她是该欢喜激动地落泪的,毕竟少有人能在被放逐后,以八人大轿迎回皇城,可是,她却没有半分欣喜。早在十多年前的夜晚,她就失去了感情与心,且再也寻不回找不到热情。她一生一世都会是冷彻心肺的六月霜。
“谨儿——”一名器宇轩昂、身着皇服的男子,激动地向她疾步行来。“这么多年苦了你了,都是为兄的不争气……”
他不顾男女之嫌,紧紧拥住唉下轿的飞雪。他等这一天等了好久、等得好苦,他最亲爱的妹妹终于回到身边。
“皇兄?”她无意识地唤了声,却引发男人更加激动的拥抱。
心好冷!明明拥着自己的皇兄是那般温暖,却怎么也扩散不到自己心底。
“皇上。”贴身大监小声地提醒皇上此刻的失态。听此,端堪才退开一步。
飞雪凝睇着今日的皇城,冷冷地出神。
十多年前,父王就是站在不远处的高台上,无情地将她丢弃……
“谨儿,从今天起,你就是和煜端谨一品公主,谁敢欺负你,就是和整个皇家过不去。”
她看着眼前不怒而威的君王,长她八岁的哥哥竟说着孩子气的话,不禁想起十六年记忆中唯一美好的岁月。小时候,皇兄也是这样誓言要保护她一生一世,但,在她被丢弃的那夜,他却无知觉地沉睡东宫,可是,她又怎能怪他呢?那时他也不过是个孩子。
不知为何飞雪又想起了漠昀,皇兄说他会保护她,但为时已晚,不是吗?怕这一生再也不会有比父王和漠昀带给她的伤害更大了。
※※※※※
因着皇兄的安排,她住进了当年父王为娘亲在园中所造的苑落——凝香阁。
当年娘亲集三千宠爱在一身,被封为艾贵妃即意为“皇上最爱的女人”。但母亲死后,一切的爱恋皆化为空,凝香阁成了寂城。
而今凝香阁,却因着她成了……冰阁。
她回到这座当年扼杀了她所有希望的城中,却再不曾有过似当年的欢笑。
整日坐在阁楼中,舌忝舐心中的伤口。可是,那伤口似乎永远也不可能有愈合的一天。
轻轻地,这小小的轩室响起一阵脚步声,来人刻意发出足够的音量,唤回飞雪飘游的神志。
“谨儿。”端堪的口吻中带着忧愁,自从寻回了飞雪,他从不曾看她露出笑颜,当年那个爱哭爱笑的谨儿,已然消逝。身为兄长,曾誓言一定会保护她,却连伴着她成长都做不到。
飞雪略抬了头,仅是淡然地唤了声:“皇兄。”
而后又像一只蜗牛,窝在自己的壳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有个人想见你。”皇上侧了侧身子,让飞雪看见他身后的少年。
“大师兄。”飞雪轻轻地唤道,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请皇上让我俩独处一下。”段苍岚恭敬地要求道。
“好,拜托你好好开导开导皇妹。”端堪无奈地点点头,十多年的距离,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拉近的,此刻的飞雪需要的不是他,而是眼前的少年。他只能无奈地缓然步出阁楼。
飞雪凝望天空,天色阴霾一如她的心境。她不开口,段苍岚亦不出声,只留一室寂然静默。
段苍岚心知多说无益,什么也安慰不了此刻的飞雪,除非……那是不可能的。
“好像,我爱的人都不爱我。”飞雪用着事不关己的语调说出最心痛的事实。
“我爱娘亲,但她早早撒手人寰,弃我而去。我爱父王,他却将我丢弃。我爱……”
段苍岚知道她未出口的是“漠昀”二字,他知飞雪对他用情甚深,却从不知她早已为那个无心的男人,化尽冰霜舒展成一朵莲。
为何那个男人不能多疼惜她几分,段苍岚忿忿地想,脸上却仍未有些许表情。那日的一掌只用上七层力,真是大便宜他了,早知如此,他当时非将齐漠昀打到吐血不可。
今日之后,他便要下江南,去报一年多前,他未能报成的师仇,可是他放心不下这样的飞雪,似活死人般的飞雪。
“我得下江南一趟。”段苍岚说道。
“为师父报仇是吗?”飞雪的声音微弱得可怜。“我不会有事,你大可放心就算有事皇兄也会帮我。”
“我下个月就回来。”段苍岚淡淡地说道。
“嗯。”飞雪仍是望着窗外。
见飞雪淡漠的模样,段苍岚知道此时她什么话语都听不进去。“别想了,好好地过日子。”交代完毕,他静静地走了出去。
唉!情字多伤人……
※※※※※
飞雪离开之后,厉墀仅仍和从前一样往返于天射庄和厉家牧场,齐漠昀也和往日一般冷漠,庄中平静得就像从不曾住饼一个艾飞雪般。唯一改变的是,齐漠昀的瞳子空寂得骇人,就连以往冷冷的笑,也不曾再出现过。
“日子你挑好了吗?”漠然的话里,没有一丝快乐。“你以为我当时说的话,只是个玩笑?”齐漠昀在长廊上拦下厉墀仅。
闻言,厉墀仅愣住了,然后摇头笑了。“你还是不懂吗?昀哥哥。”犀利的眸子试着想穿透齐漠昀心中的冰层,为他注入一些省悟及情感。
“雪姊姊的离开,你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呢?”
“昀哥哥,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不要马上答覆我,好好想一想可以吗?”她直视漠昀空洞的眸子,严谨的态度使齐漠昀默然的点头。
“对你而言,‘艾飞雪”是什么?,你不是没有其他的选择,为什么你偏偏执着于她?对你而言,她到底有多‘特别’,你真的和从前一般,是无心无情的齐漠昀吗?”
一说完,她转身消失在长廊尽头,留下齐漠昀和一连串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