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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煞 第6页

作者:亦舒

“有无特别事?”

“你既然问,我也不怕讲,福在,绍南到处找你,各同事家电话都打过,你不在家?”

“他喝多了。”

“的确是,语无伦次,呼呼喝喝,都不像从前的邵南了,这个环境真考验人。”

“嗯。”

“邵南不是坏人。”

埃在忽然失笑,不久之前,她也这般为他开月兑。

“打扰了。”

“福在,改天喝茶。”

埃在呆了片刻,起来梳洗。

她与月枚坐在泳池边吃早餐,月枚特别为她安排了白粥。

“月枚你对我真好。”

“从今日开始,你是我的伙伴,我能对你不好?”

“什么?”

月枚笑笑,不再说话。

她身个懒腰,真是,又一夜未睡,她回楼上去了。

埃在整天没有见到月枚。

十点多,她下楼来,“福在,记住,十一点,到急症室要求见医生,只说伤口痛,然后,回自己家等消息。”

“月枚,我——”

“听我的话。”

“请把你的计划告诉我。”

“我没有计划,你照做就可以了。”

埃在忽然紧张起来,月枚到底想怎样?

初中起她便是挑战权威的小般手,专与老师作对,谁罚过她抄写或是擦黑板之类,她就必不放过……把痕痒粉放在教师桌椅上,引发图书馆洒水器,口香糖塞进小车门匙孔……花样百出,叫人头痛。

而且从来逍遥法外。

月枚够运,她是那种考试时选读题目必中的学生,但是,聪敏漂亮机灵的她也因家贫吃足苦头。

那一整天福在坐立不安。

第六章

“不,福在,不是意外,是自杀,他觉得生无可恋,未免沦落到天桥底做乞丐,累人累几,故下此策。”

埃在低头,“人已经不在了。”

“那又怎么样,那会使他变成一个好人吗?他酗酒吸毒,把你当沙包踢打,害死胎儿,罪无可恕。”

埃在吁出一口气。

“现在开始,你走运了,福头。”

“月枚,说,说你同这事无关。”

月枚又反问:“你指什么事?”

埃在噤声。

饼一会儿她说:“幸亏那天在飞机场与你重逢。”

“可不是,否则,你还关在那烂臭的小鲍寓任人鱼肉,福头,你要感激我。”

她一直不承认,可是,又似承认。

真相如何,月枚可能永远不会说出来。

“对,保险公司找你。”

“找我?”

“是,叫你签署文件,他们有一笔不大不小的款项要交到你手中。”

“啊。”

“我可以陪你去,我也想知道手续过程,”月枚忽然笑了,露出她那两排亮白得像假般牙齿,“周子文有份千万人寿保险。”

埃在一凛。

“不过,”月枚嘻嘻笑,“首先,我要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她曾经提过这个人。

热恋中情人

是谁?

“来,换衣服,我与你出去。”

“月枚,我心情欠佳。”

“那更加要散散心。”

她把她拉起来。

月枚自己开车,那是一辆银灰色鲜红皮椅的敞篷跑车,她用一方丝巾裹着头,架墨镜,红灯前停车,别的司机目不转睛那样看着她,垂涎欲滴。

月枚就是那样一个艳女。

车子朝山上另一个方向转去。

“到什么地方?”

月枚回答:“大学。”

埃在十分沉重的心情也忍不住好奇:“学府?”

“你小觑我。”

“我只是猜不到你在大学里有朋友。”

“不止是朋友,且是好朋友呢,一个有文化、有生活情趣、活生生的男人。”

埃在不出声。

月枚深不可测,她到底想说什么,想做何事?

车子停好,她说:“跟我来。”

经过古色古香的大学走廊,她找到一间演讲厅,推门进去,悄悄走到后排,坐下。

月枚用尾指朝前指一指。

只见一个年轻男子站在讲台前用英语朗诵诗篇。

他高大英俊,一头卷发,白衬衫半透明地贴在健美的身躯上,前排女学生如痴如醉般凝视他。

那首诗是这样的:“假使我说我不在等待又如何?

假使我冲破肉欲之闸,通过、逃逸到你身边?

假使这凡人不顾一切,想看到底会有什么伤害,而涉入自由?”

他的声音充满情感,抑扬顿挫,渐渐低沉,终于,他合上诗篇,“各位同学,埃默莉狄坚逊的诗《失去的珍宝》。”

那些小女生迷醉地大力鼓掌。

下课铃响了。

月枚说:“我们到他宿舍去。”

埃在即使心事重重,也诧异地说不出话来,这是月枚的朋友?

只见他俩眼神接触,福在这才明白什么叫做如胶似漆,两人双瞳中有不可抑制的。

埃在发愣,那么,老实人周子文呢?

他又怎么办?

这时,月枚已经拉着她走出去。

她急促奔入一条小径,穿这极细高跟鞋的她不顾一切跑向员工宿舍,闪避两旁树枝,一不小心,被蔷薇刺割破手臂,她只哼了一声。

找到一间宿舍,她推门进去。

埃在跟得气喘。

就在这时,有人一手拉住月枚,月枚拗着腰转身笑,那人紧紧搂住她的小腰身。

一眼看到她手臂沁血,他低头帮她啜干。

呵,他们是热恋中的情人,旁若无人。

不知怎样,知道了月枚这个秘密,福在觉得非常尴尬,她别转面孔。

周子文对月枚那样好……

能医不自医

她想退出小小宿舍,月枚叫住她。

“福头,我给你介绍,这是我朋友桑原,日文读库华巴拉。”

埃在看着这高大英俊,一头黑卷发的男子,他正看着客人笑呢,原来是日本人,他的双臂,一直没有离开过月枚的腰围。

埃在定一定神,“我还有事要做,我先走一步。”

月枚随即说:“福在,我们一起吃晚饭。”

“不,我不便留下。”

月枚耸耸肩,“桑原,今晚你要寂寞了。”

这样精明的女子也会有糊涂的时候:这桑原会得寂寞?

月枚笑着拉起福在的手,“我们告辞了。”

埃在松口气。

桑原一直笑着,送她俩到门口。

回家途上月枚兴奋地问:“你怎样看桑原?”

埃在反问:“你如何认识他?”

“你别理这些细节,他可是一个有学识的人:剑桥圣三一毕业,职业高尚。”

“他知道你有丈夫吗?”

月枚咕咕笑,“这有什么好瞒,一甩掉老周,我们就结婚。”

埃在嗤一声笑出来。

那间员工宿舍顶多只有数百平方尺大,设备简陋,月枚怎么会住得惯。

月枚并无谋生技能,要了人就失却一切生活享受,她愿意吗?

啊,福在吃惊,看别人的问题,她竟这样精明透彻,能医者不自医。

埃在黯然。

“你笑什么?”

埃在坦白,“月枚,你佣人司机一大堆,一双手用来帮自己洗脸,这年轻风流的日本人只适合做男友,你说是不是。”

“讲起别人,你倒也老三老四。”

埃在自嘲:“可不是。”

月枚忽然说:“要是我手上有钱呢?”

埃在一怔,“你带头离婚,还好意思开口要赡养费?”

月枚似笑非笑,“谁说离婚?”

埃在心头一凛。

“像你,不久即时可以收取一笔保险金了吗?”

埃在别转头去不出声。

“你说,桑原会不会一辈子对我死心塌地?”

埃在喃喃自语:“一辈子。”

“是呀。”

“一辈子是很长的岁月,你会觉得烦腻。”

都是奇女子

月枚笑:“我有一个女友说:当年如果可以得到那个人,愿意短命十年,今日再见那人,给她添十年寿也不愿。”

埃在叹口气,“你那些朋友,都是些什么人?”

月枚笑了,“福在,连你在内,都是奇女子,福在,所有活下来的女人都是奇女子。”

“谁说的,有些女子很年轻就结婚生子,一生在家中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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