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呢。”我笑说,很不好意思。
“我写两个名字给你,如果你家里不反对,就用这两个名字。”他在纸上写了四个大字。
我看了一眼,一个名字叫凤仪,女孩子的,另一个叫龙现,男孩子的。
我笑了。
“笑什么?”他问。
“我的孩子,将来又不做皇后、皇帝,取这种名字做什么?”我笑道。
他叹口气,“说你聪明,原是不错!”
少爷走了。
他走没几天,我也走了。伯父伯母他们催我走的。
到了那边,我与表哥结婚,表哥人很好,我们的小家庭很开心。餐馆的生意也不错,生活清苦一点,但是我很能适应新环境。
没过几年,就添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并没照少爷改的名字,名字是孩子祖父取的,叫明儿与英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想起那一年婆婆来借人的事。那位少爷,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我常常想,他结了婚没呢,他的妻子,是不是完美如他呢?
我想再隔三十年,我还是会在路上把他认出来的,他是那么的一个好人。这少爷。
赛车手
我认识杰奇司徒的时候,刚巧在事业上失意,想在感情上找出路,因此特别留心有“可能性”的男人。
在一次酒会中,看见他白衣白裤的坐在一角,神情寂寥,便自动走过去与他打招呼,他是一个英俊的男人。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勾搭异性,因此显得有点生硬。
我走过去跟他说:“你好,我叫安比比。”
他看我一眼,有点诧异,并没有介绍他自己。
我有点尴尬,耸耸肩,喝一口酒,“怎么?”我问:“是不是有太多的女人向你介绍自己,以致你感情麻木了?”吊儿郎当地充作老手。
他笑一笑,“小姐,你略为喝多了。”声音很温和。
我马上沮丧起来,我真是什么都做不好,连这种不需要天才,只将利用天赋本钱的事都做不好。
我失意的说:“我没有喝醉,失败的人什么都做不好。”
他面孔上的寂寥一扫而空,笑出来。
“你想做什么?”他问。
我说:“约你出去吃一杯茶,让你送我回家,恢复做女人的信心。”
他微笑,“我很愿意这么做,可是我是今天酒会的主人,今天是我结婚七周年纪念日,那边站着的是我的妻,你说,叫我怎么办呢?”
我吃惊,“你是司徒杰奇,那个赛车手?”
“怎么,”他睁大了眼,“你不认识我?你是怎么来这个宴会的?”
“我认识你,可是,我不知道你会这样的出现。”我越说越离谱,舌头打结,“不讲了,”我长叹,“我想我还是回家早早上床吧。”我站起来。
“小姐——小姐?”
我头也不回的走开。
司徒家在郊外,叫车子不容易,我站在门外,给凉风一吹,余下的酒也醒了。
我跟我自己说:安比比,你这是为了什么呢?为什么跑到这种地方来呢,为什么不在家看一本书,喝一杯热牛女乃,第二天好好的去上班呢?
正在后悔,并打算重新做人的时候,一辆跑车的引擎咆吼两声,停在我身边。
我先退后两步,停神一看,车里的人正是司徒。
“你——?”我哑然。
“上车来。”他笑,“你现在可以带我去吃茶了。”
我涨红面孔。
“上来吧。”
“你走得开?”我问。
“事到如今,还问这种问题?”他很富幽默感。
一路上我沉默。
他驾驶技术大胆、流丽、熟练,名不虚传。
我又问:“你太太不怪你离场?”
他不在乎的说:“安小姐,你大概没有留意报上的花边新闻——已经传过我俩要离婚不只一次了。”
我很震惊,偷偷的看地一眼。
他也在看我呢,我的心剧跳起来。
他既好气又好笑,“怎么?觉得自己已经淌了混水,洗也洗不干净了?”
“不,不。”我否认着,巴不得有个地洞可钻进去。
他说:“你还出来泡呢,真是的。”他仰起头笑。
我看着他英俊的面孔,眼角细细的皱纹,忽然生气了,“以后我手段就纯熟了,你走着瞧。”
他眼角弯弯,“是吗,我等着瞧。”
我们的关系就是那样开始的。
是一段很不健康的关系,我知道,我不该那么轻佻,而且他有妻子。
第二天我就收到他的花,约我出去吃茶。到了这个时候,我因觉得自己非常出丑,对这件事很退缩,不肯接受他的邀请,更加做得不大方,只觉自己一辈子都没这么倒霉过,心灰万分。
他好言好语安慰我,我便将我所有的不快向他倾诉,他有一双好耳朵,全部接受我的怨言,我胸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只觉像触电一般,我恋爱了。
我不懂得他看中了我什么,我问过他,他不肯回答。
友人知道我与他走,非常担心。
——“他有妻子,司徒太太以前是出名的美女,现在还不差,你不是敌手。”
——“杰奇司徒出名的风流,你自己当心,比比。”
——“他时常在外国赛车,连他妻也不能时常见到他,你又有多少机会?”
但我确实爱上了他。
司徒问我:“你不怕吃亏?”
我温和的反问:“吃亏什么?就算我们的关系终止,我也不会少了眼睛鼻子,别忘了传统男女关系上的得失观点经已改变,我们两人都很快乐,这已经足够。”
他不出声。过了一会儿,“我妻子不肯跟我离婚。”
这是他第一次与我谈及他的家事。
“为什么坚持离婚?”我小心的问。
“为了自由。”他说:“她不让我出赛。”
“她担心你的安危。”
“我岂能现在退出,跑到她父亲公司去,做一个有名无实的经理?这是我的职业,她若忍受不了,我们只好分手。事实上她确是嫁了一个赛车手。”
我不敢插嘴。
自那次之后,他没有再提过他的妻子。
杰奇到蒙地卡罗出赛,带我同往,我们住在碧绿海岸的豪华酒店内,但我寝食不安,我开始了解到他妻子身受的痛苦。
司徒与欧洲的没落贵族、新暴发户、记者、明星……谈笑风生,我却为他的安危暗自伤神。
一次又一次跟他去验车、试跑道,我的心像要自胸腔中跳出来。
他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忽然冷冷的对我说:“我希望你不会像我妻子那样,劝我回头。”
我忍不住反驳,“我不会那么做,因我没有资格,我不是你正式的妻。但是如果你,只希望我跟着你吃喝玩乐,像你带在身边其它的女人那样单顾享乐,我也做不到,我到底是关心你的。”
他的脸色缓和下来。
我悲哀的说:“如果你不需要我,我可以马上离去。”
“我需要你。”他说:“但是你要给我自由,这是我的职业。”
我忍着眼泪答应了。
他出赛那日我没有到现场去,我坐在酒店的房间内观看电视报告。我握着拳头,直冒冷汗,好不容易捱到赛事完毕,看他捧着银杯,被一大群人拥着他离去,我崩溃在沙发上。
我问我自己:安比比,这真是你理想的生活吗?
正在这个时候,酒店房门被人敲响,我去打开门,外头站着一个优雅的女子。
她伸出手来,“是比比?”
我马上知道了。“是司徒太太吧?”她是那么美丽。
她苦笑,“想你现在也知道了,我的日子不好过。”
我绝望的看看她。
“你爱上了他,是不是?”
我点点头。
“可是,他并不需要人爱他,他要的是胜利,掌声、金钱、名誉、美女。”司徒太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