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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回眸 第10页

作者:鱼丽

如今,当这个儿子毅然离她而去,她才知道,她的悲凉与错误。

爱?恨?怨?生的生,死的死,生死爱恨都是这一个世的缘,她渐渐了然于心,尝试着把心放下,把往事抛却。

任嘉莹找人打听到了文郁母女俩的住处,本想登门兴师问罪,想来想去,人家终究沉了三十年,也始终不曾骚扰过,更不曾兴过什么风浪,如果自己倒先去招惹,岂不惹人议论?同时也太不识趣了。因此也不敢轻举妄动了,所有的怨气只好都发在褚世宏身上,于是夫妻俩形同路人,同床异梦。

褚世宏被激怒得无法忍受,直斥她不可理喻。而他对文郁终究有情有憾,始终不能忘怀。

倒是文郁看淡了,慢慢地吃斋念佛起来。褚世宏的好心探问都给她冷冷地回绝了,日子渐渐过得平静无波。

李姮嘛,经过了这些事,纷纷扰扰一番之后,渐渐落实了。在她的评论,简洁有力的批评十分中肯客观。行笔之间,既不失媒体的公正独立,又能照应到专业知识,很能引起读者的共鸣。

不久之后,李廷也出国去了。他申请到奖学金,远赴美国攻读企管硕士,对他而言,自是另一番生命的开展。

李姮也不去碧玉那里了,顶多到学校去看看小伟,陪他聊聊天。有时候,小伟会告诉她一些褚家的事,她既排斥又想听,矛盾不已。

“姊,我生日的时候,褚煜大哥哥送给我遥控汽车模型呢。”小伟乐不可支。

“噢!那姊的礼物,你不喜欢了?”她挑剔地问。

“当然喜欢了。姊,我告诉你喔,他还向我问起你呢。”

“他问你什么?”她不禁有点神思飘缈起来。

“很多啦,像什么时候是你的生日啦,或是你喜欢些什么这一类的。”小伟兴奋地回忆。

“还有啊,他还向我要电话。”

李姮笑笑,一抹淡淡的愁绪掩过来,罩住了她,笑容隐没了,只留怅然。

下意识里,她守着电话,一阵子音讯全无之后,也就丢开了。

第五章

日子周而复始,总是同样的工作内容,反反覆覆。她表面上很忙碌,时间也仿佛永远不够用似地;然而,她的心,却是空乏得厉害,无边的空虚和沮丧催逼得她经常在夜里失眠。

周捷适时地掌握住了这个时机,处处用心,时时留意她的冷暖、她的喜怒哀乐、她的负荷与压力。起初,她总是刻意排拒他,将他的心意置之不理。日子久了,心软了,又加上日渐渐熟稔,终于开始尝试着受他。

严格说来,周捷的背景并不占有优势,却能在众多竞争者中雀屏中选,无非是靠他的耐力,和近水楼台。

她试着去接纳他,刻意去淡化她心中存在的影像,争战得极为辛苦。那个影子,纵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心结,毕竟藏在心底,不去撩这伤口的话,倒也不自觉地过下去;周捷,却是时刻活跃在眼前,具体且容易掌握多了。

加上公司里同事又敲边鼓又煽火的,这个人—句话,那个人一个手势,老总嘛又来个顺水推舟的,就把他们两人划为一对,名分既定,再难理迭。

事实上,他们始终在模索阶段,并没有进入所谓情深缱绻,朝思暮想的境界。周捷倒是自个儿隐溺不可自拔——但是李姮从来没有。

她很理性地谈这感情,仲缩拿捏凭的都是她的理性。似乎应该这么做,似乎也该回馈他一点什么,或许更不应太伤他的心……这样,端着耗着,把日子蹉跎前进。转眼之间,一年过去了。

“啧啧,‘旭扬’的野心愈来愈大了,褚世宏这老狐狸,炒完了地皮和股票,这下子也想尝尝权力的滋味了。”同事老吴摇着笔杆兴叹:“把老大褚威给拱出来了,想参选市议员。”

周捷走过,拍他一记,讪讪地说:“老兄,这有什么希罕?

有了钱,自然就想要权。有什么管道比搞政治更便捷。美其名是为民服务,干的都是贪赃枉法的勾当,与民争利啊!”

“不过也有个方便的方法,可以立刻有钱又有权?”老吴窥视着周捷:“你老兄倒很适合!饼去是钓金龟婿,已经落伍啦,今天流行的是娶个好太太,比如王永庆的女儿啦或是蔡家的女儿,那么你就可以少掉三十年的奋斗了。”

“算啦!”文华插嘴进来:“人家自有颜如玉,谁人希罕富家女呢?”

不忘睐睐正埋头写稿的李姮。

周捷不表反对地笑着,颇为洋洋自得。

“嘿,周捷,什么时候请喝喜酒啊?!”老吴问他。

周捷无奈地望望李姮,她犹低头振笔疾书。

“小李啊,人家问你呢,什么时候?”老吴转而问李姮。

“还早呢!”李姮突然之间以为是问稿子,怎料此语一出,一片哗然。周捷自是尴尬万分,老吴、文华等人勉强忍住笑,等待下文。

“你们干嘛那么奇怪地看我?我说错了什女吗?这篇稿子难写得很,要完成还早得很呀!”

“我是问,你和周捷什么时候请喝喜酒,不是稿子。”

李姮脸一红,不予回答,藉故喝水,溜了。

“老弟,加油啊!”老吴拍拍周捷的肩。

李姮回座,并不在意,继续和她的稿子奋战。这次她的主题是从政商关系看台湾政坛的嬗变。牵涉的人物比较敏感,故在下笔之时,颇觉棘手。何况,又牵涉到近年在股市及房地产上呼风唤雨的褚世宏及他的二儿子褚煜。整个事情其实就是肇始于传闻最近在商场上崭露头角的褚煜,在协助其父拓展房地产事业之余,积极鼓励褚世宏插手政坛,取得权力。方法是,投入地方民意代表的选举。

政商勾结!李姮冷笑一声,还不是便于政商勾结,宰制人民?

据说,褚煜拱出了他的长兄褚威出来。李姮想,奇怪,他怎不自己出来,不是更方便吗?

“还好吗”周捷的声音突然插进她的思绪里,她仰头,笑笑说:“快了。”

他给她一瓶饮料,“休息一下吧,别太累。看你每次都像拚命三郎!”他瞥见她在稿子上凌乱地写了好几个褚字,问:“关于褚世宏的消息吗?这种人啊真该好好修理一番,整个企业都是搞些买空卖空的投机生意,炒得台湾物价飞涨。”

“怎么修理啊,凭我们?”李姮摇摇头,冷笑着说:“稍微露骨点,人家就来关切了。这年头,金钱和实力比什么都管用。真是神通广大,竟比新闻检查制度还厉害。”她摇摇头,又低头快速书写,把周捷遗忘在一旁了。

等她交稿,已是深夜了。周捷等她,陪她回家。

走在冷清又带点寒气的街道上,周捷下意识地伸了手,住了李姮。她没避开,由他握着,在白天的一番征逐之后,这样的关怀与支持,她怎能拒绝?

“李姮,”周捷先开口:“老吴他们今天说的事,你应该记得吧?你觉得如何?”

她不答,继续沉默地往前走,撇开他的手。良久,她终于开口:“周捷,太快了。我想,还不到时候吧?”

她简简单单一句话说完了,也不再多言。周捷意会了,沉默地送她回到家,也没再多说什么,道了再见,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李姮心里梗塞着某种难以名之的感觉,很不好受,却无法排遣。她闷闷地踅回房里,灯暗了,文郁早已上床,她依然觉得孤独,那个空隙,周捷填不满。

翌日,褚煜看着李垣这篇报导,心情错综复杂。李姬这篇评论像藏在海绵底下的针,看来丝毫无伤,唯有当事人才会感觉到它的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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