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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风流帐 第11页

作者:湛露

她走得很快,似是怕多在这里停留一刻,那屈辱感就会将她彻底压垮。

朱成渊看到她心碎神伤的样子,心中同样剧痛。他早将世人都视作草芥,唯有这个女人,让他一步步沦陷在她的笑容和伶牙俐击之中……他珍视她,甚至超过珍视自已。

只是他今日遭险的背后,还有种种错综复杂的理由和谜题尚待解开,她又丢下一个官家公子不管,倘若此刻外面还有人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她今夜的到访,且不说会让他这些年的辛苦付诸东流,还有可能同对毁天他们两个人。

最重要的是,面对她突然的告白,他手足无措,无法回应。他从没想过日后有一天是否要给她一个承诺,一个回应。更没想过,她亦会真的动情,还动得如此之深。

他们明明早已算计清楚,感情的给付永远不会超过金钱,哪里是彼此不能碰触的界线,为何现在全部月兑离了掌控的边界?

今日伤了她的心,只怕一对间很难再补救回来。但若因此能救她一命,就算被她恨上一阵子他也不会后悔。

这样想着:心底的痛稍稍减轻了一些。朱成渊借着这个可以安慰他的藉口,逼迫自己睡去。明天醒来之后,但愿一切情势都有所改变。等到日后机会来临,他再带上些让她喜欢的小礼物去哄她,也许她会懂得他今日的无奈之举。

是的,冰雪聪明如她,必然会懂他的心。

迟早会再见面的。到时——他的嫣然一笑,他的故作骄矜,终将一切如旧。

一种痛,种在心底,是化不掉、解不开、无药可治的。

花铃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好几次走错了路,又痴呆地回头。只是路可以回头重选,人生,又岂能重选?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双脚已走得酸胀,一抬头,原来又到了清心茶楼。

此对茶楼前一个年轻的伙计正在忙着上门板,看到她出现,那伙计愣了一下,板住脸道:“这位客人,我家茶楼今晚打洋了,请回吧。”

她颤巍巍地说了一声,“小钰,我、我只是来看看你。”

“不必。”伙计冷笑一声,“我是什么身分?不过是这茶楼里最不起眼的伙计罢了。您花铃姑娘的艳名,这京城谁人不知?我这贫寒之身虽然没钱去你那寒烟楼销金一夜,但还是有骨气的。我不认得您,您也不必来看我。”

花铃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柔声道:“小钰,要我说多少回给你听?爹娘蒙冤而死,这世上只剩下我们姊弟两人,我卖身青楼是为了能留身在京城,伺机为爹娘报仇,不是贪慕什么荣华富贵……”

小钰本名花钰,正是花铃的亲弟弟,但他狠狠一甩袖子,吟了一口说:“呸,谁和你是姊弟?我们花家人最要颜面,爹娘若知道他们的女儿居然卖身青楼,过着人尽可夫的皮肉生活,不知会如何悲痛欲绝,恨不能亲手杀了你呢!”

花铃惨然一笑。这是她今晚第二次在另一个男人的口中听到“人尽可夫”这四个字……两次用这句话伤她的,都是她最爱、最亲的人。

心,被人撕碎一次,应该就不会再有感觉,为什么这疼痛的感受却比刚才更来得刻骨铭心?

她松开了袖子,微微一笑,“好,花少爷,我、我祝你……鸿图大展,前程似锦。”

这句话听在花钰耳中极为讽刺,虽然对上她那惨澹笑容让他也征了征,但他还是转回身,走入店里,将最后的一道小门也狠狠关上。

天地之间,所有的情爱之门仿佛都对她关闭。原来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这样孤独地来,孤独地去。

花铃不禁笑自己。已经傻了一次,为何还要傻第二次?今夜难道注定是她的断肠之夜?寒烟楼中那么多男子为她趋之若鹜,她却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羞辱。

回去吧,回去吧,也许只有寒烟楼才是她此生的归途。

只是早晚终有一天,她若能如“昆琶行”的那名昆琶女一般——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未尝不是一个善终?

一路踉跄蹒跚,花铃终于回到寒烟楼的门前,突然间,门前整齐的兵马和高举的百余支火把,将她的眼睛映得透亮通红。

她定定地看着这一切奇异的变故,看着在清心茶楼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兵部尚书许成义嘴着冷笑向自己走近,耳畔听到一声高喝,“将此女立刻拿下!”

双臂被人反剪,粗糙的麻绳毫无怜香惜玉之情的勒进了她的皮肉。

许成义站在她面前,冷笑一声说:“花铃,你东窗事发了,不要妄想遮掩瞒骗本官,趁早说出你的同谋是谁,本官或许可以请旨,饶你一命!否则……”

一阵风声拂动,瑟瑟落咔在她身后飘落,仿佛有杜鸽在树丛中惊飞而起,啾啾哀吗。

火光之下,她曼然轻笑——原来她之前所想的尽是奢望,她的归途尽头其实已在眼前。

萧萧落木声,杜鸽泣血吗。莫道春来晚,不如归去行。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第5章(1)

刑部大堂今夜灯火通明,许成义独自连夜严审花铃,摆在他桌案上的是一干人的证词。他盯着跪在下面的花铃,就像是盯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花铃,本官知道你在青楼中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左右逢源,八面玲珑。但是在本官面前,不要妄想任何的狡辫之词,以为可以蒙混得过本官的眼睛。前日宫中有个太监卷款逃跑了,据说他之前偶尔会出入你的那个什么花影小筑。寒烟楼中也有许多人供说曾看此人多次找你,一个太监,哼,找你这个妓女做什么?”

花铃一言不发,并不回应。

许成义又道:“这太监虽然在逃,但他是伺候陛下的近身太监,可以听到不少不该他外传的军事机密。据闻他逃亡的方向,正是近来一直在挑起叛乱的四殿下那里。你既然和他过从甚密,想来一定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什么去了,快说!”

她望着地面,依旧默然。

“别以为本官问不出你的话来,就对你没办法了,本官可不是你那些怜香惜玉的恩客!”他一拍惊堂木,“快说!”

花铃缓缓抬起头,素白的小脸镇定如水,“大人既然断定我是奸细,就判我死罪吧。”

许成义瞪着她,“死?你以为想死那么容易?你拒不交代是想保护你背后的主子?只是,你的主子会为你出头吗?你今夜本来在暖阁中招待蔡天一,为何将他用药迷例,又换了便装出门是要夜会谁?

“你给蔡天一吃的迷药,据太医诊断后,确定是从宫中流出的。你一个平民百姓如何能拿得到后宫都禁止随意使用的禁药?必然是宫内有人给你,或者就是那太监选傍你的,你拿这迷药做什么?不只是对付蔡天一这样的嫖客吧?”

连番的质问,花铃只淡淡一笑,“花铃命薄如纸,轻残如絮,没有什么主子值得我去卖命,或是为谁遮掩。”

见她居然如此嘴硬、坚不吐实,许成义冷笑一声,“没有主子?没有主子你一个青楼女子怎么会和反斌有牵扯?必然是说谎!看来不用刑你真的不招,来人!上锣子!”

一排冷冰冰的木条由麻绳绑串,出现在花铃面前。

许成义放低声音道:“我听说你弹得一手好琴,这锣子可是最伤手指的,你若还想日后有机会弹琴,就不要让手指受苦。十指连心,一会儿拉拽之下,你这身细皮女敕肉的,只怕是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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