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洛儿,我不会让你再受那钻心之苦。”他承诺她。
她柔婉却凄清地一笑,自他怀里起来,背过身去不再看他,“明天,不要来送我。”
“为什么?”他心中了然,却仍是问出了口。
“你知道的。”她回眸轻轻一笑,“我怕你送了,我就走不了了。我会舍不得,你也会的,所以……相送不如不送。”“相送不如不送!好一个相送不如不送……”
深深地、深深地,她望了他一眼,然后垂下眸子,离开。
渐行渐远中,她曼声轻吟:“愿君关山及早度,念妾桃李片时妍。”直到柔弱身影消失在夜色里,那凄清的嗓音却依然在幽幽地回荡。
那句诗,在他离开南燕之即,她也吟过,如今,是第二次了。
“侯爷,您不送吗?那该到何时才能再见着面啊。”老总管的唠叨将凌霁月拉回现实之中。
“相送不如不送。”他轻轻地说了一句。
“不送你会后悔的。”白衣迎风,长身玉立,斯文中带着不羁。李彻不知何时已来到侯府。
“王爷。”赵福躬身为礼,默默地退了下去。
“后悔?”他垂首,静静地问了一句。
“不错。你以为你不送就会好受些吗?不会的,你依然是在这里自苦。还不如去见她一面,聊慰相思之情。”李彻注视着他的双眸,却看不出什么情绪。那眸子就像一汪深潭,好似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淡淡地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凌霁月抬头,微微一笑,“这次也不会后悔。”如果连今天的别离都经受不了,那往后该如何是好?他爱她,却不会效那儿女之态。
“好,好一个不会后悔。”李彻的眼睛亮了起来,拉了他就走,“那你我不妨来个不醉不休,忘却所有烦心之事。”
凌霁月笑笑,不醉不休?也好!
是夜,冷月凄清,早已是万籁俱寂。然而,大唐廷悦行馆的客房之中,却有一人翻来覆去,辗转不能成眠。既然没有一点睡意,他干脆起身,离开微微气闷的屋子,缓缓地踱到院中。
清幽的月光斜斜照下,为那张斯文而贵气的脸庞洒上如梦如幻的轻纱。那人,便是当朝尚书的公子卫徇。自从那日与凌霁月他们分别,他的心绪就再没有平静过。不,应该是说,自从见到云洛依开始,他的心就已经乱了。她的温婉、她的美好、她的执着,在他的心里扎了根,怎么也忘却不了。
可惜他却知道,这样一个女子,是永远不会属于他的。她早已认定了凌霁月,跟定了凌霁月,她更是凌霁月的妻子,他又有什么资格去争去抢?甚至,他觉得,连偷偷地想她也是一种亵渎。因此,纵然他时刻关心着安远侯府的动向,也明白她今天清晨已经离开长安,他却一直没有去拜访,也没有去送她。他怕自己越陷越深,所以不要见她,也不敢见她。
今日,东晋太子拓拔宏为了拉拢身为六部之首的户部尚书,特地摆了酒宴,请他这个公子大驾光临。他原本对拓拔宏毫无好感,但这几日心烦意乱之下,也就应了下来,希冀通过这纷扰的宴席,忘却心中那抹倩影。
一路胡思乱想,不大工夫,已走到了行馆的后园。后园已经许久没有整理,一片的荒芜,在月光下更显森冷。卫徇苦笑地摇摇头,才想举步离去,却忽然听见后园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双脚在草丛中摩挲的声响,也好像夹杂着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他不由一惊,这么晚了,什么人竟然那么鬼祟。几乎没有考虑的,他立刻闪身隐蔽在回廊的柱子后面,凝神去听。
“殿下,事情已经妥了,只怕过了今夜,云洛那女人就再也不会活在世上了。”
“哪里算办妥了?她可还没有死。本来雇杀手是想杀了凌霁月的,谁知道绝情门动了一次手后居然说杀不了,不愿再下手了。真是气死我了!”
卫徇越听越惊,这个声音,他是认得的,可不正是东晋太子拓拔宏。而另一个声音,听来似乎是他的手下。原来,飞凤楼上那个歌女,竟然是他雇的杀手。而且,他居然还想杀云洛依,这真是……他慌忙稳住心绪,继续听下去。
“真是太可惜了,如果那次刺杀成功了,不但可以除去殿下的心头大患,还可以破坏大唐和南燕的关系。凌霁月死在大唐,只怕南燕君主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只怕大唐和南燕,是有的热闹看了。”
“可惜,他的命太硬,武功也太好。”拓拔宏咬牙道,“不过没有关系,杀不了他,我就杀了他重视的人。为了这个云洛,他废了我一条臂膀,如今,我要他用心爱的女人的命来偿还。哈哈,再过一个时辰,就是丑时了,那时,世上就没有云洛这个女人了。”
再也不敢听下去,卫徇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退离后园。他只想离开那里,离得越远越好。
终于站在了行馆门外,他的额角溢出了点点冷汗,呼吸也浓重起来。回头再看了一眼泛着阴森的行馆,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现在,卫徇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救云洛依,一定要救云洛依!
还有一个时辰,他又不会武功,该如何才能救她?略略定了定心神,他想到的是凌霁月。
去安远侯府,凌霁月一定可以救她。
第10章(1)
紧皱着眉,脸色是一片的煞白,耳边满是呼啸的风声,凌霁月生平第一次长街跃马。跨下千里骏马早已用尽全力地奔驰,他踩着马镫的双腿也因用力过度而一阵又一阵地抽痛,然而,即使是这样,依然无法减轻心中半点的焦急与惊惶。
当卫徇汗水涔涔地叩开侯府的大门,又不等旁人通报一路冲进他的寝居,他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有人要杀王妃,你现在赶去也许还来得及。”
只听了这么一句话,他却再没有多问什么,便骑着骏马冲出了侯府大门。他没有多问什么,也没有质疑消息的可信度,因为,他没有时间,也不敢用洛儿的性命去赌。
白衣翻飞,马鬃激狂。片刻工夫,一人一骑已近城门。然而,城门却是关着的。眼前正是宵禁时分,按理,无论是谁,想要进出城门,都要等到过了宵禁,也就是说,要到破晓之后才能出城。
“什么人?还不给我勒马。”巡城的守备眼看有人深夜纵马,大声喝道。
凌霁月住马,不是因为那声吆喝,而是因为那关得紧紧的城门。他拱手道:“在下有急事想要出城,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出城,要出城得等天亮,你不懂规矩吗?”
强忍着忧心如焚,凌霁月道:“可是在下真的有急事,耽搁不得。大人可否通融一下?”
守备借着月色,将凌霁月打量了一番,忽然惊道:“咦?这不是安远侯吗?您那么晚了还要出城做什么?您要出城,有没有皇上的令牌?”这守备原是宫里的侍卫统领,曾在宫中的宴席上见过凌霁月。今日他刚好当值,不想竟遇到了这位侯爷。
“令牌?在下没有,可是……”凌霁月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守备打断。
“如果没有令牌,恕下官无法让侯爷出城。”别说现在是宵禁时分,就算平时,他也不敢让安远侯轻易出城啊。他是别国的质子,出城后万一不再回来,或是有个什么闪失,给他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凌霁月的眉心紧紧地锁了起来,时间也在一点一滴地耗去,洛儿等不了那么久的。看来这守备是铁了心不让他出城了,既然如此,他也不再顾忌什么,自马上翻身而起,将内力运于掌心,一掌击在城门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