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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个惹祸精 第48页

作者:罗莉塔·雀斯

早知道约翰有那样的妄想,我就会点醒他,无奈当时的我既困惑又无知。我以为他像我一样了解,私奔斩断我与柏家所有的关系,和解绝无可能,我们必须自力更生。

如果夫妻同心,我会心满意足地与他一起住茅舍,与他一起努力改善生活。但努力与他的天性不合。我好后悔自己没有习得一技之长。邻居付钱请我替他们写信,他们几乎没有人会写自已的名字。我会做一些女红,但对针线并不拿手。附近没人请得起私人教师,更看不出私人教师的价值。除了偶尔赚到的零钱,我不得不依赖约翰。

我得及早停笔了,因为我发现我几乎都在抱怨。莉缇从午睡中醒来,很快就会厌烦了用她滑稽的婴儿语言自言自语。我应该写她才对,她是那么聪明、美丽和善良,可以说是婴儿中的天才兼模范。有了她,我还有什么好抱怨?

痹.宝贝,我听到了。妈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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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缇在看完第一篇日记时停下,因为她又快要失去自制了,她的声音太高亢,而且在发抖。她坐在床上,背靠着昂士伍替她堆好的枕头。他还把一张小桌子拖到床边,把房间里大部分的蜡烛都放在桌上,好让她有较充足的光线阅读。

他起初站在窗前俯瞰庭院,听到她大声念出日记内容时,惊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发现自己在朗读时也很惊讶。

开始时她默默地匆匆浏览,渴望再看到多年前看过、却不甚了解但依稀记得的词句。短语特别醒目,不是因为她记得那些字,而是因为它们保存了母亲说话的方式。她开始听到母亲的声音,那么清楚,就像别人的声音在她耳朵里响起,即使说话者并不在场。她只需要张开嘴巴,她的声音就变成另一个人的声音。不是她刻意模仿,而是自然发生的。

所以她一定是暂时忘了昂士伍,或是深陷于过去而无法顾及现在。确定小笔事全部都在而放心镇定后,莉缇翻回第一页,用失而复得的声音朗读——一项意料之外的礼物,重新获得一项她以为永远失去的宝藏。

痹,宝贝,我听到了。妈妈来了。

莉缇现在清楚地记得母亲总是听到她,总是会前来。她了解鲍玛俐对她孩子的感觉:纯粹、强烈、坚定不移的爱。莉缇知道世上有这种东西存在,她曾在母爱这个最安全的避风港内生活了十年。

她的喉咙刺痛。眼中的泪水使她看不清楚日记上的字。

她听到他移动,感觉到床垫在他上床时下陷。

“这样度过你的新婚之夜真凄惨,”她颤声道。“听我哀哀泣诉。”

“你可以偶尔流露人性,”他说。“或者柏家有家规禁止这样?”

温暖的男性躯体移到她身旁,肌肉结实的手臂滑到她背后把她拉近。她知道这不是最安全的避风港,但目前似乎是,而她看不出假装它是有何伤害。

“她溺爱我。”莉缇告诉他,模糊的视线依然盯着日记。

“她为什么不该溺爱你?”他说。“以你特有的可怕方式,你可以很可爱。何况,身为柏家人,她懂得欣赏你个性中无法为外人所欣赏的骇人特质。就像丹恩一样,他似乎也不觉得你有什么问题。”他用伤心惊讶的语气说出最后那句话,好像他的朋友今后一定会被当成十足的疯子。

“我没有任何问题,”她指向日记。“这里白纸黑字写着:我是‘天才兼模范’。”

“我倒想听听她还有什么话要说,”他回答。“也许她会就‘如何管好这样的天才兼模范’提供一些宝贵的意见。”他用肩膀轻推她。“继续念吧,莉缇。如果那是她的声音,那声音非常具有抚慰作用。”

莉缇记得的确是那样。他的靠近、他的取笑和搂着她的强壮臂膀也抚慰了她。

她继续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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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烁的晨光与房间的阴影混合时,莉缇终于合起日记,爱困地归还他的枕头,然后倒在她自己的枕头上。她没有转向他,但也没有反对维尔做比较舒服的调整,把她拉过去使她背部贴着他的前身。等他使她舒适地依偎在他的怀里时,她已经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虽然他通常都是在一般人已经起床工作或正要起床时才就寝,但此刻他却感到比平时更加疲惫。即使习惯了荒唐度日,渴望刺激危险及其附带的身心冲击,但像这样从早晨折腾到深夜也令他大感吃不消。

在这应该感到平静的寂静深夜,他却觉得自己像船长兼船员,驾驶着船与狂风巨浪搏斗一天一夜后,撞上暗礁。

如果没有那本日记,他可能已经把船驶入安全的港湾。

日记的内容就是害他沉船的暗礁。

听着妻子用别人的声音娓娓诵读时,他不只十次想抢过日记扔进火里。

柏安怡用来描述她悲惨生活的冷漠勇气和嘲讽,令人不忍听闻。任何女人都不该需要那样的勇气与超然,任何女人都不该过那样严苛的生活。她过一天算一天,不知道何时会遭到驱逐,何时会看到她仅有的财物被旧货商运走,或今天的晚餐会不会是最后一顿。但她拿困苦开玩笑,把丈夫的丑事变成讽刺的趣闻,好像在嘲笑残酷的命运。

只有一次,在最后一篇日记里,她写出类似恳求怜悯的文字。甚至在那时,她都不是为了自己。她在过世前几天写下的最后那几行几乎无法辨认的文字,彷佛烙印在他的脑海里:亲爱的天父,请你照顾我的两个女儿。

他想要忘记她的故事,就像他忘记许多其他的故事一样,但它在他的脑海里扎了根,就像在柏家祖先定居的荒原上顽强生长的荆豆。

他把大部分人的话都当耳边风,但这个过世十八年的女人的话却深植在他心里,使他自觉像无赖和懦夫。她以勇气和幽默忍受命运的捉弄……他却无法面对在新婚之夜的发现。

他一逮到机会就跑去和丹恩吵架,急于用愤怒来抹煞另一件事。好像他必须忍受的恼人领悟是世上最痛苦的事。其实不是,只是这次玩笑落在自己身上。

他想要莉缇,那种渴望是对其他女人不曾有过的。所以在终于和她上床之后,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感觉,又有什么好惊讶的?

和别人,他只是。和妻子,那是。

她是作家。如果她处于他的地位,她会想出许多比喻来描述那个经验,是什么感觉,有什么不同。他想不出任何比喻。但他是浪子,丰富的经验使他分辨得出差异,能够了解他的心已被卷入,知道这种情形叫什么。

你爱上我了吗?他曾经微笑着那样问她,好像那个可能性令他好笑。当她没有说出他想要的答案时,他不得不继续微笑和打趣,但自始至终都知道刺痛他心的是什么,以及为什么比身体的伤害更痛。

伤害不过如此,爱也不过如此。

那和柏安怡所忍受的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和她女儿所曾忍受的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包不必说他知道的只是一小部分。薄薄的日记本不及他的手掌大。寥寥几页没有多少内容,但大部分都很骇人,每一篇都间隔很久。他确信它只诉说了故事的最小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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