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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大人不嫁(上) 第7页

作者:简薰

邵云湖握住张金妞的手,“金妞,我们稻丰村百年来恐怕没人入京,我们是第一个,一定要过得好好的,你跟平安前途顺遂,我也会努力找幸福。”

张金妞或许是想起刚刚母亲的羞辱,眼泪流了下来,“既然温嬷嬷说贺家的下人都是自由嫁娶,我安顿好之后,就跟平安成亲,从此专心伺候宝小姐跟平安,再也不想稻丰村的事情了——你知道吗,我祖父母还要我在祖宗牌位前发誓,到了京城,每个月把例银寄回来,不然就天打雷劈,我发誓了,但我不怕天打雷劈,要是真有老天爷,第一道雷下来一定先劈那两个老不死的。”

邵云湖觉得不是每个长辈都值得真心对待,张家好像没有正常人,只因为张金妞是长姊,所以她就得负责照顾所有的弟妹,耽误她的婚期,还要她把所有赚的钱都给家里,完全不顾虑她的生活,张家对张金妞,一点爱也没有。

“云湖。”离了村口,张金妞心情也比较平静了,“你有没有想过,入京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我听花好月圆说,京城很繁华,虽然薛员外家已经很富贵,但官商有别,薛员外家连九品官的门户都比不上,贺大人是六品官,难道像说书人讲的那样,院子里有马车,还有小轿?”

这问邵云湖就对了,她戏剧实在看太多,“我听说我们东瑞国对官商有不一样的制度,哪怕薛员外家再有钱,也得遵守规矩,不能太过铺张,京城的官家却不一样,外墙长到一刻钟都走不了一圈,沿墙还有各式图案的漏窗,蝙蝠图案,苹果图案,都代表吉祥的意思,最重要的就是大树,树根就是脉,脉要深,家族才会旺。京中大户喜欢在家种参天大树,门第越高,宅子越大,秋天有菊园,春天赏桃花,楼阁台榭,宝马雕车,富贵不在话下。”

张金妞听得向往不已,“云湖,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邵云湖脑筋动得快,“我也是听花好月圆说的,宝小姐午睡后就没我的事情,听她们说起京城风光,觉得很向往。”

张金妞不疑有他,因为她也跟花好月圆打听过很多事情——当然,是为了更好的当平安的妻子。

两人边走边说,倒是不无聊,走了一个多时辰,在黄昏时分中进入薛家角门。

邵云湖三天不见贺宝儿,贺宝儿飞扑而来,十分热情,“三叔说邵娘子回家看看,我怕邵娘子回家就不来了。”

邵云湖抱着孩子,内心软软,“不会的,我已经答应了大人,一起上京,日后会在京城照顾宝小姐。”

“那就太好了。”贺宝儿踮踮脚尖,突然在她脸上一亲,“我喜欢有邵娘子的陪伴,你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邵云湖被这一亲,都快融化了,小孩子真的好可爱,“宝儿这三天有没有乖乖听话?”

“有。”贺宝儿邀功似的,“花好,月圆,本小姐是不是都有按时吃饭,时间到了就睡觉?”

花好跟月圆连忙点头——她们伺候宝小姐三年多了,宝小姐一直很难照顾,这次原本也想着邵娘子不在,宝小姐又要哭了,却没想到配合得很,两人喜出望外,此刻见得宝小姐相询,也乐于当这个证人。

就在这时候,脚步声接近,是贺逐光,后面还跟着温嬷嬷。邵云湖,张金妞,花好,月圆,纷纷行礼。

邵云湖很自觉,连忙从腰包把卖身契拿出来,给了温嬷嬷,张金妞依样画葫芦,温嬷嬷笑着收下——等明日去官府申报,从此邵云湖跟张金妞就是贺家人,当然如果她们逃了,天下之大,的确拿她们没办法,不过现在天下战乱,多的是挨饿受冻的人,能进入高门伺候,生活稳定,多少人求之不得,傻子才跑。

贺宝儿拉住贺逐光的手,“三叔说的是真的,刚刚邵娘子也说了,要跟我们一起上京。”

面对贺宝儿,贺逐光永远好脾气,“三叔不会骗宝儿的。”

“宝儿要邵娘子一直在身边。”贺宝儿另一手拉住了邵云湖,“我们三个,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温嬷嬷笑容满面,经过这两三天的思考,她觉得出身已经不那样重要的,重点是三爷喜欢,回到家中,院子有人,有妻子问暖,有女圭女圭喊爹。

她这个嬷嬷会老,宝小姐将来也会出嫁,三爷这样一个人下去是不行的,难不成还真的收四爷的庶女来招赘承嗣吗,三爷生个孩子岂不是美多了?

血缘是断不了的,自己生的跟别人生的不会一样,嘴上说得再好听,内心也爱不起来,不然三爷也不会对庶出身分耿耿于怀。

现在看着宝小姐左手牵着三爷,右手牵着邵姑娘,倒是像一家人。

花好跟月圆能在大户伺候几年,那都是人精了,此刻见得宝小姐如此,又看温嬷嬷一脸笑意——温嬷嬷是谁,那可是贺人人的女乃娘,要说这天下最了解贺大人的,那就是温嬷嬷了。

花好脑子动得快,“宝小姐,奴婢听说明日胜安寺会放佛焰,很是热闹,我们这一回京,只怕几年不会再来江南了,宝小姐不如去看一看,将来想起江南,好歹有点印象。”

贺宝儿眼睛张大,“真的吗?”

“真的,薛家的奴仆都在说,因为是十年一次的佛焰,所以薛员外放了不少人假,让他们去凑凑热闹,沾沾佛气。”

贺宝儿马上求了起来,“三叔,我想去,带我去,佛焰是什么,我从来没看过,我最近很乖的。”

贺逐光莞尔,面对这小侄女,他总没办法拒绝,“那好吧,只是既然是十年一次的佛焰,想必人潮众多,宝儿可得听话。”

“我一定听话。”贺宝儿连忙保证,“邵娘子也一起吧,就我们三个,不带花好月圆,也不带富贵,温嬷嬷可以一起。”

温嬷嬷连忙哎呦一声,捶了捶后腰,“宝小姐,老奴年纪大,就不去凑这热闹了,大人跟邵姑娘照顾宝小姐足足有余。”

温嬷嬷说完,又觉得自己很机智,这不就给三爷制造了机会吗?三爷那么正派,一定不会做逾矩的事情,可是年轻人不约出去逛逛,一起买点东西,是要怎么生出感情?现在有宝小姐在中间,两人相处起来理所当然。

一旁张金妞听得贺宝儿说不要自己跟,大喜过望——她就可以跟平安单独去逛了,她跟平安虽然两心相许,可还没有时间好好相处,能在江南留下一些回忆,倒是意外之喜。

花好跟月圆也是一般心思,到时候两人作伴去看热闹,当然自在多了,宝小姐可不好伺候,她们又没邵姑娘那样大的本事,根本哄不来。

邵云湖闻言,内心高兴——也不知道温嬷嬷是真的身体不好,还是怎么想的,总之便宜到她了。

约会是增进情感的第一步,何况她跟神仙中间还有个润滑剂——贺宝儿是也。

小娃儿喜欢三叔,喜欢她,这不就很像电影中的情节吗?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要拿下贺逐光,要先拿下贺宝儿——她能肯定自己已经获得宝儿的小小芳心,现在就看贺逐光会不会掉进她的网里了。

明天黄昏,好好表现表现。

她十年前去过一次胜安寺看佛焰,但太久,已经忘了差不多,现在可以跟贺逐光,贺宝儿同时创造回忆,她觉得很好。

不要当导游,而是一起探索。

想着,邵云湖脸上发光,低头看贺宝儿,小脸上笑咪咪的,可爱得不得了,于是模了模她的头顶,贺宝儿缩缩脖子,笑了。

虽然满花厅的人,可是贺逐光眼中只有这一大一小,大的很瘦,他想等回京了,会让她好好吃饭,小的经过三个月的教导,已经懂事很多,花好月圆来报,邵姑娘不在的这三日,宝小姐很配合,只是每天都会问起邵姑娘何时回来。

佛焰是吗?他没看过。

他埋头苦读很多年,身为庶子,他知道读书是唯一的出路,即便是过年除夕,他都不敢放松,后来丁忧,更不可能出门。

幸而三年期满,皇上没有忘记他,他再度入朝。

他在朝中无背景,得比别人更努力,休沐也在看公文,他想不起人生有哪一次好好出去走一走。

这趟南下的公事既然告一段落,带着宝儿去看一下佛焰也挺好。

然后贺逐光忍不住又看了邵云湖的脸庞,有一种光彩。

自信、坦然。

这是他没在其他女子脸上看到过的,在他们东瑞国,大多数女子即便在夫婿或父兄面前都只能做小伏低,像只小老鼠一样,畏畏缩缩,连挺直背脊都不敢。

邵云湖这种堂堂正正的态度,让他觉得很舒服。

夕阳映照上她的脸,此刻他觉得内心隐隐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第五章  他也心动了(1)

黄昏时分,夕照大地,胜安寺游人如织。

十年一次的佛焰,对梅花府的人来说可是大事,不只城中居民总动员,就连附近邻里乡间都来了不少人——天下不太平,沾沾佛气,有好无坏。

游客太多了,窄窄一条山路上都是人,贺逐光怕贺宝儿走失,连牵在手上都不放心,直接抱在怀中,不让她落地了。

邵云湖觉得好笑,但内心又对神仙的评价高了点,能疼爱非亲生孩子的人,个性不会太差。

贺宝儿左顾右盼,事事新鲜,“这就是放佛焰啊?”

邵云湖原本想不太起来的,但看了眼前情景,十年前的一幕幕又慢慢浮现脑海,于是笑着解释,“要等戌时才会放。”

贺宝儿似懂非懂,“是不是再晚一点?”

“是。”邵云湖模模她的头,“等天黑了,才看得出佛焰的形状。”

贺逐光虽然年纪不小,却因为读书没怎么出门游玩过,而家里也不准许他游学,此刻看这架势,也觉得有趣,信徒脸上有种光彩,很难形容,“佛寺能定期举办活动,对人民来说倒是一项好事,有心灵寄托,日子就不那么难过了,年年举办显得劳民伤财,十年一次倒是刚好。”

邵云湖听他称赞自己的家乡,内心高兴,“胜安寺的师父是真的挺好的,有免费学堂,免费善粥棚,出家人能做的都做了,我小时候家里有段时间收成不太好,我娘天天带着我跟弟弟到胜安寺喝粥,要不然早就饿死了。”

邵云湖想起往事,当时她才七八岁,非常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多书,偏偏穿到《伐越传》,天灾人祸,人民极苦,如果穿到什么富饶的时代不是挺美,可以前怎么样也无法接受的事情现在完全能接受,这,就是为了遇到贺逐光啊。

她好难形容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想到他,内心会暖暖的,他看着自己时,内心会像有小猫在挠。

她还以为自己人生快意时分是在游戏中把霸主击落,现在想来应该是在那个晚上——张金妞说一定要嫁给平安,自己被鼓励到的时候。

自从发誓要拿下贺逐光,邵云湖的人生突然有了目标。

她想起以前读过的目标论:下定决心后,就像在黑夜有了灯,就算道路曲折,也不会弄错前进的方向。

她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随着人潮,不多时到了胜安寺前的广场,摩肩擦踵,人多得夸张。

贺逐光有点感触,“虽然说连年征战,但看来情况有转好的趋势,如果不是能吃饱喝暖,想必民间也不会有心力办活动。”

邵云湖想也不想就说:“非也,正是因为不好过,所以信仰就更重要,可以稳定人心,小时候常听附近的婆子说,前生不做好事,这辈子才生在穷乡下,要认命,现在胜安寺办活动也是一样的道理,告诉人民要行善积德,将来就能投生到好人家,至于这辈子的际遇,都是上辈子造成,无法修改,不要埋怨。”

邵云湖慷慨陈词了一番,突然又想,自己在干么,在跟贺逐光说教吗?连忙补救,“我不是那意思,大人别见怪。”

“挺好。”贺逐光眼中有一抹欣赏,“若是心里有想法却不讲出来,那跟人偶有什么差别,我不是迂腐之人,邵姑娘但说无妨。”

他曾经因为皇上设宴的关系,见过皇后三次,也因为身兼太子文胆,见过太子妃无数次,这两个宫中最尊贵的女子,没有半点自己的想法,开口闭口“皇上说”,“太子说”,他觉得自己看到的只是个富贵摆设,一点生气都没有。

此刻被个乡下农女反驳,他觉得分外有意思。

贺家虽然是乡间出身,却不是一般贫户,底下有鸡寮十几座,工人二十余,在物质上,他从来没有缺失,直至他考上入京,贺家就过得更好了。

贺逐光当然知道天下不太平,可是没实际体会过,此刻听得邵云湖说信仰之重要,隐隐觉得开了一扇窗——他心胸宽大,从不以人废言,邵云湖是江南在地人,自然比他这外人懂得多。

“渍苹果,渍苹果,俺的苹果用祖传秘方腌渍,又香又甜,一个只要十文。”

“今天早上才摘下来的桃子,吃桃子跟佛祖讨福气咧,桃子,一个三文钱。”

“驱蚊香包,一个十二文,长生堂秘方,系在腰上不会被咬,一整个夏天都有用。”

人潮就是钱潮,放佛焰是梅花府的大事,附近的小贩都来了,看到信众这样多,此起彼落都是叫卖声。

贺逐光停在那个驱蚊香包前,“给我三个。”

“好咧。”贩卖的婆子十分开心,“老婆子帮大爷,夫人,还有小姐系上,俺的驱蚊香包童叟无欺,最是好用不过。”

邵云湖想,这婆子误会了,可是也不能怪她误会,他们这样是真的挺像一家三口,跟梦中神仙被认为是夫妻,邵云湖有些开心,但不敢表现出来,古代规矩太多了,女孩子一不小心就容易对名声有影响,她以前是不在意这种东西,但她现在有所求,不能不注意点。

贺逐光有些不太自在,但跟个婆子辩解又很多余,只能算了。

倒是贺宝儿双眼发光,“我们是一家人。”这个世上,她最喜欢的就是三叔跟邵娘子。

那婆子讨好的说:“小姐跟大爷眉毛眼睛这么像,一看就是亲生的,夫人生了孩子腰还这么细,说出去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哪像老婆子的媳妇,生一胎胖十斤,以前的衣服都穿不下,还得花钱重做。”

贺逐光眼见三个驱蚊香包都已经系上,给了一串铜钱,“不用找了。”

那婆子大喜过望,“多谢大爷,祝大爷跟夫人多子多孙。”

贺逐光是君子,走了几步就开口,“不是有意占邵姑娘便宜,是觉得没必要跟个婆子解释这么多,萍水相逢的关系,日后也不会再见。”

邵云湖觉得好笑,他太谨慎了,“没关系,我不介意。”

“三叔。”贺宝儿脸枕在他肩膀上,“我们一直当一家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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