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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福小娇妻 第8页

作者:上薰(谢上薰)

想到这里,姜武墨的唇边绽开一丝冷冽的笑意。祖母和娘亲失算了吧!挟著抚养小姜氏一场的恩情想将周云溪留给他做填房,姑丈周定山又不是吃素的,为了小儿子周云阳日后要走文官之路,就不会将周云溪许给勋贵之家。

若非想要一个嫡子,姜武墨真不想再成亲了。

在书房伺候的淡夏,奉上一盏生津解暑的青梅汤,他一饮而尽。

淡夏托著剔红莲瓣纹圆盘立在一旁,如碧竹盈盈,身量匀称,相貌姣好。

她低眉顺目,见他放下卵白釉青瓷菊梅小碗,悄没声息的收拾好,又换了一盏温热的茶水,是山泉水煮沸了的,姜武墨喜欢喝白水,听说是小姜氏未嫁前在侯府生活的习惯之一,姜武墨很喜欢血缘淡薄的小姑姑。

今年春闱,江平尧中了二甲第四十八名,考上庶吉士,在刑部观政,他与周云溪的婚事也提上日程,订于十月十日成亲。江家已在京城买了一处二进宅院,周家给周云溪准备了商铺、田庄、家俱、良田百亩、金银首饰……姜老夫人和长兴侯夫人杨氏即使心有不悦或遗憾,表面工夫依然到位,开始商量要拿什么添妆。

姜武墨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就怕祖母倚老卖老又出什么蛾子。

周云溪许配给江平尧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也是各取所需。江平尧要在官场立足,需要周家在京城的势力和周云溪的财力,而周云溪作为官眷,更能够保护自己名下的产业,夫君上进,娘家可靠,对周云溪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较之魏清馨嫁入荣国公府当世子夫人,姜武墨只能嗤之以鼻。高门是那么好攀的?周老太太乃书香门第出身,独自抚养儿子长大,治家有方,子孙成器,家风清正,是个脑袋清楚的老太太,倘若霍璞是个好的,怎会不答应?

十几岁的姑娘年轻识浅,一是相信亲生父亲不会害了自己,二是被未来的“一品夫人”的虚荣迷花了眼,加上霍璞是唯一子嗣,没人争家产,多美好的亲事!

但,也要有家产可争啊!

脑子果然是个好东西,决定了优胜劣败。

姜武墨尽管心里不屑,脸上的表情依然淡漠,谁也看不出来他心声这么丰富。

要用午膳时,两名年轻男子走进来。

“大哥,我来蹭饭。”一母同胞的二爷姜鸿文,直接向淡夏点菜,“天气太热,爷要吃荷叶粥、绿豆粥,配上泡椒竹笋、香辣八宝菜、肉馅豆腐包、芦笋小炒肉、菠菜炒鸡蛋,其他的随意。还是老三想添点什么?”

“够了,够了。”庶出的三爷姜立和忙道。他才二十岁,刚成亲两年,原本不通庶务,妻子许氏在耳旁说多了,也明白二嫂杜氏帮忙管家,肯定捞了不少油水,二哥好好一位秀才也变得财大气粗起来,说话口气都不一样了。

姜武墨挥手让淡夏下去置办酒菜。

姜鸿文挑一挑眉,“大哥,你想妥当了?淡夏貌美机灵,很会伺候人,虽是小家碧玉,倒也楚楚动人,大哥舍不得让她出府吧?”

姜武墨长眉一扬,“你一个爷们关心一个丫头做什么?”

“就是问问,她那个失踪多年的爹突然衣锦还乡,她爹娘想赎她回去不是吗?”

“是二弟妹告诉你的?你以前从来不为琐碎俗务烦心,嫌俗气,一心为你的科举大业而手不释卷,十八岁考中秀才,给爹娘争气。可如今……”

姜鸿文微微一怔,姜武墨却摇摇头不再往下说。

姜立和也觉得二哥这两年变化很大,认同的点了点头。

姜武墨不在意弟妹帮母亲管家捞点好处,但胃口养大了,把手伸到他院子里来,就令人厌恶。大伯不好训斥弟妹,管教弟弟却理所当然。

“咱们三兄弟,二弟最有读书的天分,爹指望你中举中进士,改换门楣,别教人说咱们一屋子全是莽夫。”姜武墨一点也不莽夫的温雅笑道:“本来,二叔家的停云也是读书的好苗子,但不是分家了吗?虽然停云和二婶还在府里住着,但早晚都会出府自立门户,咱们大房还是要出一位读书人才好。”

姜鸿文辩道:“大哥,我一直没落下功课。”到底没敢大声,秋闱落榜是事实。自家富贵,从小有名师启蒙教导,京郊的白鹤书院也读得起,起点比那些寒门学子高得多,可是去年秋闱,许多看似不如他的同窗中举,而他却落榜了。

他明白,自己不如过去那样专心读书了。

杜氏接连为他生了两个儿子,他骄傲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从小他就明白自己不可能赢过大哥,大哥再没出息也是板上钉钉的世子爷,何况大哥很出息,简直是父亲的翻版,似一座难以跨越的高山。聪明如他,懒得横跨高山,另走蹊径,苦读四书五经,攻诗画琴棋、品酒赏花,做一个名士,而且是有功名的才子。

他想像自己的未来是皇帝的股肱之臣,纵横官场,但从什么时候起,杜氏在他耳旁叨念家中琐事,他不觉得烦,反而听得津津有味?

就因为她生了两个儿子,让他狠狠压过大哥一次?

姜鸿文不由得打了个机灵。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怎么忘了圣人之言?

“养”之一字,意为相处。女子对于丈夫,小人对于君子,都是难以相处的。

杜氏与他相处得好,是他不介意听她叨叨絮絮,莫非是他被同化了,成了喜欢计较柴米油盐的婆婆妈妈之辈?

“二弟倘若不忘青云之志,多待在前院书斋,少掺和后宅琐事。”姜武墨语重心长道:“可惜三弟读书天分不如你,不然倒也随你了。”

姜立和一脸愧意,“我多羡慕二哥有文曲星护佑。”从小他就知道,跟着大哥有肉吃,跟着二哥喝稀粥。

姜鸿文眸中一亮,嘴角已经有了笑容。是呵,唯有文官能够入阁拜相,或许有朝一日,他的名字会写在姜家族谱的第一页。

淡夏领着丫鬟提了食盒进来,摆膳安箸,布碗置杯。

姜武墨道:“先吃饭,我们边吃边聊。”

姜立和没让丫鬟上前,自己执壶给两位兄长斟酒,淡雅的菊花酒,白日饮用不易醉。淡夏果然伶俐,给人踏实又贴心的印象。

姜武墨先用了一碗火腿鲜笋汤才喝酒,姜立和有样学样,跟着大哥走准没错。姜鸿文在心里撇撇嘴,马屁精!

吃了一筷子胭脂鹅脯配荷叶粥,把肚子填半饱了,姜武墨才慢悠悠地道:“亲兄弟明算帐,有些话必须讲白了才不生误解。二弟,大哥不讲文诌诌掉书袋的话,直接问你一句,你想接下长兴侯府的庶务之职,跟着白总管学?或者继续攻书,为自己和你的妻儿挣一个前程?”他太明白这个弟弟会作何选择,就是要他自己承诺。

姜鸿文闭着眼睛也会选自己的前程,目光一亮,“大哥,我想做一名良臣,‘爱于民,勤于政,治下无饿死的百姓。’大哥,这是我的理想。”他堂堂一位侯府嫡子去管庶务,他傻了才去和白总管比肩!那是庶子干的差事!

白总管是长兴侯姜泰的左右手,忠心耿耿,勋贵世族若没有一个能干的大管家,家里能乱成一锅粥。姜鸿文不晓得姜武墨从小跟在父亲身边,从白总管身上学了很多,比如,对上要适时逢迎屈就,对下要恩威并重,赏罚分明,必要时给一棒子再赏一甜枣。

继承人的养成教育,姜鸿文不懂,父母对他的期许是刻苦攻读,金榜题名,走文官仕途,不要觊觎爵位。

就算姜鸿文四十岁才中进士,家里也供应得起。

如清风朗月般的优雅度日,他不排斥,不过是读书嘛,他习惯了。

姜武墨心想果然不出所料,目光温和含笑,“二弟有志气,大哥肯定支持你。”

姜立和替两个哥哥添酒,笑道:“二哥有子建之才,日后为官也当是良臣。只有弟弟我文不成武不就,都成亲了一直吃闲饭,我自己都脸红,总想找个差事做。大哥,你看我能不能跟白总管学着管理庶务?给爹和大哥跑腿也好啊!”

姜鸿文低声啐道:“你可真出息!”庶出的三叔、四叔都刻苦读书的考了举人,分家后得了钱财,在姜泰的帮助下,自己出钱谋了小官职外放出去。虽说举人做官只能做八、九品的小官,止步于七品,但官再小也比平民百姓威风一百倍,而且天高皇帝远,偏远县城的知县大人只晓得新到任的主簿出身长兴侯府,肯定多加照顾,三年任期一满,顺利升上县丞也是顺理成章。外县的县丞,正八品。京县的县丞,正七品,不过须进士或同进士出身。

八、九品的芝麻官,姜鸿文是不屑为之,但姜立和连三叔、四叔都不如,出门别说是他姜大才子的弟弟,丢脸!

姜立和当作没听到,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这辈子只要跟在大哥身边打下手,大哥吃肉他喝汤,一生顺遂无忧。

姜立和不贪心,没什么青云之志,连嫡母杨氏都不防他。

姜武墨也觉得三弟比二弟省心,爽然笑道:“三弟愿意管庶务,爹没有不赞同的道理,到底是咱们侯府的三爷,有些事情由你出面比白总管出面好看。”

姜立和很开心,成家立业,他不想成天无所事事,有事做表示多少会有收入,可以为妻子买那条矜贵的碧玉手炼作生辰礼。

散席后,姜武墨便带着姜立和去见长兴侯。

姜鸿文也不再议论淡夏的去留,回书房练字,才子不但字要写得好,最好还有作画的灵性,几笔便能画出一幅“竹石幽兰”,不禁得意的笑了。

别说老三比不上,连大哥也要甘拜下风。

在书斋服侍笔墨的留春,一脸崇拜地望着他,“二爷是侯府公子,笔墨不轻易给人,要不,这字画若卖出去,几百两银子都有人哄抢呢!”

“你也是这么想的?”姜鸿文扬了扬眉毛,他从来不妄自菲薄,甚至将自己看得很高,别说他没有赚钱养活一家老小的念头,即使分家出去,他自信一年写几幅字画几幅画,几千两银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当然,他是爱脸面的,怎可卖画维生?用来送礼才是佳话。

留春一脸的天真与婉顺,“奴婢能懂什么?不过一直记得魏夫子夸赞二爷写的字隽逸跳宕,牵丝劲挺,不燥不润,假以时日当成书法大家。”

“好丫头,爷没白疼你!”姜鸿文调笑地以食指点一下她鼻头。

留春低低垂著眉眼,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只是清秀而已的姿色,却在这一刻沉静温柔得动人心弦,很是乖巧温顺、真挚娇弱。

杜氏能放心将留春留在姜鸿文的书房服侍,当然是留春的相貌比起五官秀丽的淡夏,那是小菜一碟,性情也不张扬,看起来老实得很。

她却没想过,所谓的贴身丫鬟,在女主子面前和男主子面前,可以完全变一个人。

姜鸿文看着窗外的夕阳映照在留春低垂的眉眼,双眼一亮,笑容更温和了。

杜氏等到夜深了,姜鸿文才回后院安歇,她一肚子话想跟他说,交流一下今日听到的各色消息,毕竟男人听到的和女人听到的不一样,做人要有求知欲嘛!

姜鸿文却一脸不耐的打断道:“芳华,以后别再和我唠叨家长里短,我真的不爱听。男儿志在建功立业,哪能学庸俗妇人呢?”都怪她不好,拉低了他的水准。

杜氏闺名芳华,身为杜家大房的长女,从小就是听着各房的琐碎闲谈长大的,从中学到了如何小心算计让自己不吃亏,最好还能占些便宜。

刚成亲那年,她小心翼翼学着做侯府媳妇,怕丈夫不满意她,自然投其所好的吟风弄月,但日子久了,孩子生了,到哪儿过日子不都一样柴米油盐?差别在于吃好一点,穿戴华美体面。于是,她慢慢释放本性,姜鸿文也跟她聊得来,愈来愈像老夫老妻相濡以沫,她感觉挺好的,很自在,可以随兴的生活,她真有福气!这样的好日子,她不介意过一辈子。

可是现在,他在说什么?

她是庸俗妇人?哪家的主妇不庸俗?谁能天天游园赏花、吟诗作画?身为人妻不庸俗的打点衣食住行、三节六礼,他能安心读书,享受岁月静好?

他真的不爱听琐事?那过去两年她在跟鬼说话?

可惜姜鸿文不会这么想,因为就算不娶杜氏,娶了另一个女人,他一样过日子。

“相公今日怎么像换了一个人?”杜氏眉头一挑,眼底微有怒火。好日子过久了,她很有底气,自然脾气见涨。

“是你天天在我耳旁叨念,让我换了一个人……算了,算了,你没读多少书,能有什么见识?只是以后别在我面前如此了,你自己不上进,可不能阻止我上进,待我有了功名,进了官场,不但光宗耀祖,也能给你一个诰命,你就知足吧!好好操持家务,别让闲言碎语占了我读书的时间。”堂前教子,枕边教妻,姜鸿文自觉做得太好了,不负圣人之言,放心自在的去睡了。

果然,不能让女人替男人作主!幸好他迷途知返。

杜氏气得发抖,她又不蠢,哪里听不出丈夫在贬低她?但她又能说什么,人家夸口要给她一个诰命呢,她岂能不知好歹?

她原本还想跟他聊几句姜武墨的亲事,跟他透个风,夫妻一心,才好捞便宜嘛!

既然他想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她能再絮絮叨叨对未来生活的忧虑吗?没错,倘若有一天姜鸿文能行走朝堂,她才真的扬眉吐气。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姜鸿文有了功名,她才能挺直脊梁,自己做主人。

但如今不是还没有嘛,她岂能不思量、不算计?

等男人有了功名,她不再绮年玉貌,不再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能期待男人的良心吗?如今就开始嫌她烦了,以后能不更烦?所以,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的另一层深意,是丈夫有钱不如自己腰缠万贯。老娘有钱还怕儿子不孝顺?笑话!

杜氏想帮着婆婆继续管家,这几年捞的油水已让她悄悄买了一间小商铺,暂时租人每年收租金,她已尝到甜头了,怎舍得到嘴的肥肉?

没人比她更满意前大嫂蒋氏的缠绵病榻,可惜她一年前死了,她真的不介意蒋氏继续吃药吊命十年八载,没人比她更诚心了,奈何天不假年。

幸而蒋氏也有满月复的怨气,比她更见不得姜武墨娶一个贤妻良妇,在临死之前让蒋二夫人答应出手干预姜武墨的姻缘,将京城人人皆知的草包美人周清蓝强塞给姜武墨做第三任妻子,让全京城的达官贵人都笑话他!

蒋二夫人的娘家不显,很少人知道她有一位外甥女是元徽帝宫中的美人,不太受宠,只生了一个公主,不引人注目,从一进宫便巴结阮贵妃至今,多少有些香火情,能说得上话,偶尔也能出些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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