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端立白玉石阶上满意打量依言来至宫中的叶疏襄,描绘精致的唇角微启:“端雅,你果然不曾让哀家失望。”
叶疏襄迎风浅笑,“太后已将霆矶释放,那端雅又怎会失言,但将端雅所剩时日奉于太后了。”
神态静逸从容,在夕阳下如清莲绽放。送她入宫的赵誊在一旁心痛凝视,怎么也不愿相信,这样安然女子,所存性命已只剩几个时辰。
“好!那以后,哀家便静待你的表现了。”话音才刚落下,忽闻花苑外隐有杂乱呼喝之声。
太后脸色一变,疾向苑外看去,只见两个人影竟飞身向苑内疾跃而来,惊骇下退后两步,那两人已双双立在一旁。定睛看处,其中之一竟是刚被自己释放的霍霆矶!
“霍大哥!”叶疏襄惊呼,见他满身血迹,脸色苍白,奔上前去拉住他手掌,一颗心如沉到冰寒湖底。怎么自己费尽心机安排相爷与他见面,竟还是阻不了他前来啊!
此时苑外众侍卫已快步跟入,手持刀剑将众人团团围住。
太后早已退在众侍身后,怒视霍霆矶沉声道:“给我拿下!”
两人凭借轻功自楼顶一路飞掠进太后寝宫,大胆狂妄之极,如此行径与刺客无异,众侍卫不待太后下令,早已齐举手中兵器要上前格杀。
“慢着!”一旁赵誊突然断喝一声。
众侍卫一怔,入宫行刺太后虽然当诛,但赵誊身为惠王,与皇上一般都是太后所出,他的话,自然不能不听。
排开众侍走到太后面前,赵誊道:“请母后手下留情,不要为难霍霆矶。”
冷哼一声,太后看向赵誊道:“霍霆矶胆敢擅闯禁宫,你还要我饶他?”
“是。誊儿恳请母后放他与端雅出宫。”赵誊双眼炙炙。他为叶疏襄之事多日来心伤难安,如今只愿她能与霍霆矶相聚片刻,即使负上不孝之名也心甘情愿。
叶疏襄自霍霆矶入苑后便与他执手相依,如今听赵誊此言,不禁双双一怔。
太后更是震怒非常,“誊儿你好大胆子!在我面前,你以为可以说放便放吗?”
赵誊脸上神色压抑,痛声道:“誊儿不敢,但求母后应允!”突地拨出腰侧长剑指向自己胸前。
众人见得顿时同声惊呼,惠王身份尊贵,非同小可。此刻竟为了这两人以命相逼。
太后脸色铁青,如蒙尘灰,颤声道:“誊儿,你……你太让我失望了!”眼见他剑尖离胸口只余半分,稍稍一动便会刺入胸口,不由焦急,转目恨声对两人道,“给我滚!”
赵誊闻言脸色微松,手中利剑却仍抵在胸前不动,凝视叶疏襄道:“疏儿,赶快走吧。”
叶疏襄含泪对他感激一笑,与霍霆矶携手静静穿过众人包围步出宫苑。
☆☆☆
强聚全身真气,霍霆矶手揽叶疏襄在宫城上奋力纵跃。两人耳边风声呼啸不停,片刻间已掠出老远。
总算月兑身出得宫来!霍霆矶举目看天际夕阳尽敛,苍茫昏暗,明月片刻之间便会升起。此时要想救叶疏襄性命,惟有立刻去找寻江焚越伸手施救,但天地茫茫,不知他行踪,又如何找寻!心下酸楚,只想立刻找寻一个清静之地与她相拥片刻。
叶疏襄紧依在霍霆矶胸前,许久才觉脚踏实地。睁眼一看,周身花树繁茂,依稀曾见,竟是置身在城郊放愁苑的杏林之中。
已经入夜,宽广杏林寂静空旷,清悠至极。
忆起那日杏林中言笑温柔、举止亲昵,恍若前世印记。
昂首看向霍霆矶,见他鲜血遍身却神情欢愉,叶疏襄不禁苦笑责问:“霍大哥,你怎的这样傻!”好不容易将他救出牢狱,他竟又自己送入虎口,险险又丢了性命。
“你才是傻呢,疏儿。你可知我前去王府却不见你的踪影,有多害怕!”霍霆矶语中微含责备。
叶疏襄微微摇首,心下酸楚轻叹,“霍大哥,你便为了见我一面,才闯入宫中吗?你明知道,再见疏襄,也不过是几个时辰罢了。”
抬首望一眼杏林上明月渐升渐圆,霍霆矶低声道:“只要能得与你相伴,便是一刻,也值得。”
闻言心中凄凉,叶疏襄哀伤凝望霍霆矶泪落无语。
轻轻挽住她纤腰,霍霆矶拉叶疏襄坐到一旁杏树下,相拥相依。
眼看着月色愈明,渐渐林中景物分毫毕现,如在白昼一般。霍霆矶握紧叶疏襄双手,咬牙道:“疏儿,你怕不怕痛?苦怕的话,告诉霍大哥,好不好?”
叶疏襄此时体内已微觉热意,但双眼注视霍霆矶面容,实在不愿就此天人永隔,扬起一丝笑意,“不,霍大哥,我要多看看你。看多了,来世便不会忘记你。”
不由得记起那次自己在折柳湖边所问,来世如何。耳畔已响起霍霆矶的低语:“疏儿,来世,我们定会执手同老。”叶疏襄心中顿时一阵激荡,悲喜交替。
体温渐高,叶疏襄软软倚于霍霆矶怀中,轻轻喘息。霍霆矶眼中酸涩,双手颤动,紧抱怀中温软娇躯。
正静默等待,风中忽然传来隐隐呼唤。头晕目眩间,叶疏襄感官变得异常灵敏,秀目半睁低低开口:“霍大哥,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唤我啊!”
霍霆矶侧耳细听,脸上一震,道:“不错,果然有人!”当下提气迎风高喊:“霍霆矶在此!来者何人?”他虽身受内伤,但真气仍是遇风不散,传出老远。
不一会儿,林外跃来两人。
就着月光细看,竟是在西樵城中的林阈、颐平,而林阙手中另携有一人,居然是数日不见的江焚越!
一见江焚越,霍霆矶目光便再也不能移开,他可是惟一能救疏儿性命的人啊!时间紧急,怀中人儿体温渐行渐高,霍霆矶不及招呼众人,急喝道:“江焚越,你还不快救疏襄性命!”
林阙在他身上挥掌一拍,江焚越这才站起,看来似被点了穴道。颐平在旁娇声道:“阁主,你还不快替叶姑娘治伤吗?你若不把她治好,我这蚀肌散之毒可就认不得阁主啦,定要叫你更加惨痛一百倍!”
听来,这江焚越是被她下毒捉来。
江焚越闻言冷笑一声却不言语,仍站在当地盯视半昏半沉的叶疏襄。
叶疏襄微微睁开双眼,轻唤一声:“师兄。”与江焚越对视一会儿,道:“师兄,你终于还是来了。”
江焚越阴:“小师妹,你的帮手倒是真不少呢!这么多人请我,我又怎能不来?”
叶疏襄微微一笑,勉强低声道:“师兄,我记得,爹爹传你的内力至阴至寒,是不惧天下万毒的吧?”
“哦?师妹的记性可真是好得很哪!”江焚越冷哼一声。
身旁三人闻言却是大惊,这江焚越本是被颐平下毒擒得,如今听叶疏襄所言,他竟是万毒不侵,那么,他又为何会故意被颐平擒获带来?
林阙与颐平立时上前一步,抬掌蓄起真气防备盯向江焚越。
只是江焚越武功极高,在场除霍霆矶外,再无人是其对手,而偏偏此时霍霆矶又显然身受重伤,一时间,众人都怔立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第九章
靶觉手中娇躯已高热难控,霍霆矶猛然抬首哑声道:“江焚越,要如何,你才肯救疏襄?”
邪笑两声,江焚越双眉一挑,“怎么,霍大人终究还是愿意求我了吗?”
霍霆矶强抑心中痛惜焦急,马上道:“霍某求你援手相救!”此刻他但求能救叶疏襄性命,便是以自身作抵也在所不惜了,又怎会在乎一句恳求之辞。
江焚越闻言反而脸色一变,冷冷道:“你求我,我便一定要救吗?”忽地身形诡魅鬼魁向前一晃,退后时已将叶疏襄从霍霆矶怀中夺来,跃到杏林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