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疏襄说出心中隐密,知他定会有所反应。淡淡一笑,话题一转:“九哥,疏襄还想再见霆矶一面,请九哥代为安排。”此时此刻,谁安慰谁都是多余的。况且,她还有事要做呢!
“好!”赵誉听她要求,立时点头答应。
现在,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的了,何况,只是要见那霍霆面一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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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二,月圆之期,尚有三日。
推开厚重牢门,叶疏襄终于见到了入狱已有数日的霍霆矶。
“霍大哥!”见到狱中情景,叶疏襄惊惧轻唤。
霍霆矶倚墙跌坐,双目紧闭。身上衣衫虽仍甚整齐,但脸容苍白、憔悴无比,竟不知受了何种折磨。扑到他面前,叶疏襄伸指轻触他脸颊,心痛不已。
霍霆矶缓缓睁开双目看她,脸上微露笑意,“疏儿”。
“霍大哥,你怎么了?”见他睁眼开口,叶疏襄心头略宽,眼中泪珠止不住滴下。
“没事。”不想她担心,所以不告诉她,入狱以来,自己所受苦楚。
但,有事没事可并非光用言语确定的。看他这副模样,叶疏襄便是猜也猜得出狱中境况了。一向正直严厉的霍霆矶入狱,想当然,那些曾吃过他亏的小人怎会轻易饶他。再一次的无比肯定,她费尽心机换他自由,是绝对正确不过的抉择。剩下的,只是如何说服他了。
为他轻理鬓边散发,叶疏襄轻言软语:“霍大哥,疏儿从未求过你什么。现在,求你一件事,你答允我,好不好?”以霍霆矶才智,用骗的定然行不通,那就用哄的吧,心底苦笑。
静静看她如玉脸容上泪珠晶莹滑落,霍霆矶道:“疏儿,太后本性深沉难测,你要救我出狱几近无望。”停下喘息数声又接道:“而且,便是侥幸得以出狱,你以为,我还能独自安然活在这世上吗?”他若看不出叶疏襄此时转何心思,那也枉负她一片真情了。
轻轻一笑,叶疏襄摇首道:“好傻的霍大哥。你不明白吗?江焚越毕竟是我师兄,况且,他还要靠我为他扩展七眩阁呢,又怎会让我轻易去死?”
“疏儿,你不必再多说。我只要你知道,你活着一日,那霍大哥便听你信你一日。若从此你不在世上,那,霍大哥也不必再顾及任何人了。”寥寥数语,被霍霆矶缓缓道来,坚定如山。
“霍大哥!”哽咽轻唤,叶疏襄已不知再怎样劝解。枉费她平素机智多谋,在他面前,却是半点灵光也不复见。
其实,她也深知,如今霍霆矶身心所受打击实在过于沉重,数日之间朝政抱负遭遇覆败不说,心上之人更是命在旦夕。换作是她,也断然承受不起啊!要让他重拾生机,除非是给他一线希望。她不能给,那就让别人来给!
抹去脸上泪痕,叶疏襄勉力一笑道:“霍大哥,不管如何,你我还有数天时间可用吧?那么,你且答应我,这数日中,你断不可先离开疏儿!”
霍霆矶看她脸上容光重现,虽不知她又有何主意,但仍答应道:“好,疏儿。霍大哥绝不会先你而去。”
点点头,叶疏襄豁然站起,对霍霆矶道:“霍大哥,那你可不要忘记了这句话!疏儿便在惠王府中等待大哥出狱归来!”
言罢粲然一笑,脸上光华闪烁似要将这黑暗牢狱照亮。
转身向狱外光明处走去,她终于找到了能让霍大哥重拾生机的方法了啊!只希望,现在前去,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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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五,本是月圆佳期,却不知月圆人可圆。
太后懿旨颁下,终将霍霆矶释出重狱。
眼前盛阳光华炫目,霍霆矶内息绪乱、脚步沉重,径直走向惠王府。她说过,会在惠王府中等他见面,他一直都很努力的相信。
轻启王府大门,定睛看去,霍霆矶心中如铅石坠落。门前等候的数人脸色沉肃,却独独不见叶疏襄清雅容颜。难道,她果然还是在骗他?
胸口血气一阵翻腾,霍霆矶身形微晃,一口鲜血止不住喷涌而出。在狱中数日,他早已身受内伤,只是心中挂念叶疏襄,支撑着没有发作而已。如今心中担忧渐成现实,他一口真气顿然散下。
门内一名侍卫快步上前将他扶进府中,霍霆矶坐在椅上喘息半晌,渐渐回过神来,这才看清面前众人,微微诧异,“相爷?”面前神色忧虑注视着他的,正是已经应该被罢免出京的前任宰相。
“霆矶。”老宰相目光炯然,沉声道,“老夫知道你此刻心中痛楚。但是,有些话,你一定要听,有些事,你也一定要做!”他原本已整装出京,却在半路官道上被惠王派出的侍卫拦下,急速赶回京城前来劝解霍霆矶。
霍霆矶忽地低低一笑,脸上容色却是苦涩至极。好个疏儿!原来你想的法子,便是这样吗?终于彻底明白,那日狱中相见时,她原本为他担忧愁苦,却为何突然间振作欣喜。她深知他为变法失势而心灰意冷,便在今日约他入府,让宰相来劝解他。别人的话他可以不理,但对他有知遇之恩的相爷,他却不能轻言违背,“相爷,你所说的,霆矶都明白。”
“明白就好。霆矶,你可知,如今变法一途并非全然无望?百姓愿望,大势所趋。若从长计议,终有一日,皇上定会邀你我重返朝堂啊!”
重返朝堂?听到这四个字,霍霆矶心中昔日凌云壮志忽地半点不再。没有了她,去哪里也是惘然吧。注视宰相脸上沧桑印记,霍霆矶黯然低声道:“相爷,霆矶恐怕要愧对相爷了。现下霆矶只想知道,她在哪里?”
老宰相闻言灰白胡须一颤,长叹一声,却不答话。他今日赶到惠王府,与叶疏襄匆匆一面,此时,她已奉太后懿旨入宫了。宫门一入深似海,霍霆矶身上功名官职尽被削去,便是知道了,也不能再与她见面。
见宰相无语,霍霆矶胸中一惊一痛,“哇”的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呕出,胸前顿时斑斑红印,触目惊心。
方才那侍卫脸上神情激动,忽地上前道:“霍公子暂且不要伤痛,叶姑娘现在仍安然无恙。”
霍霆矶本已涣散的眼神一凝,疾问道:“她在哪里?”再不见她一面,数个时辰后,她便要伤发逝去。
这侍卫正是当日蒙叶疏襄施手搭救的青濯,见霍霆矶为她心痛呕血,再也不愿相瞒,道:“叶姑娘已为太后召入宫中。”
“太后召她入宫!”霍霆矶心底一沉,他早已料到,他能安然出狱其中定有隐情。如今果然是她与太后争讨得来!只是,她今日夜晚便会伤发致命,她用了什么才换得他自由?或者,她是如何瞒骗太后?
心中忧急,暗暗咬牙强提一口真气从座上站起。苍白脸容上神情决然,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留她一人在宫中孤立无依!
众人俱是一惊,宰相深知他心性,在旁皱眉道:“霆矶,你此时身受重伤,便是入宫,又能如何?”
霍霆矶竭力站定,坚声道:“不管怎样,我都要去带她出宫!”不能同生,那便共死吧。
言罢摇晃转身,脚下虚浮却不稍停,走向门外。青濯立时上前伸手扶助,“霍公子,叶姑娘对我恩重如山。你要入宫,那青濯陪你同去便是!”
侧首微一点头,霍霆矶心下感动。这皇宫禁地岂是任人来去之地,两人未奉召见贸然闯宫,其结果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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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渐下,深宫花苑内一片灿烂妩媚。
叶疏襄呼吸着微带花香的晚春气息,裙摆飘扬缓缓踏上白玉石阶。唇畔微扬,心中宁定。寻得了宰相,以霍大哥向来重视的变法大计相劝诱,他总不会再心若死灰了吧?只是,突然怀念起他那温暖的双手来。这宫中晚风吹抚身上,真是好冷,好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