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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手娘子 第18页

作者:凌玉

“你说服不了他们的,他们已经疯了。”在人群的鼓噪声中,仇烈吼道,抱起芙蓉的腰,推开逐渐靠拢的人群。往市集外走去。他在心中暗骂自己的疏忽,没有事先注意到人群里诡异的气氛。

但是谁又会想到呢?只是一件单纯的女子再嫁,竟然会演变成众人的指责。芙蓉离开卫府已经数月,而那些流言竟然还不肯放过她,执意追寻到她,将恶毒的言语堆砌在她的身上。

“我没有做那些事情。”芙蓉尖叫着,巨大的心理压力让她崩溃。突然间她只想要躲开这一切,连仇烈的保护都被她当成限制,她推开他的手,不停挣扎着。

她彷佛回到了梦里,身在冰原之上,众人不停的把雪铲在她的身上。她只觉得冷,冻彻骨髓的寒冷。

“闭嘴,你再怎么狡辩都没有用。”人群开始鼓噪,激烈的情绪因为妇人的举动被触动爆发。他们已经等待了太久,期待今日的审判,就像是期待一场盛会,而当主角登场时,他们已经全然失去理智。

尖锐的叫声在人群里传来,分不清是哪个人开始喊的,像是突然之间,所有人都开始吼叫着,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而急切,眼睛里闪动着疯狂的神色,兴奋而期待着,纷纷逼近。

“婬妇!她是个婬妇!”人们喊叫着,拿出手边的瓜果,开始往芙蓉的身上丢掷。

仇烈尽力保护她,却发现眼前的人群已经接近疯狂。像是不要命般,发狂的攻击着芙蓉,不论他怎么护着她,挡去众多的攻击,还是会有腐败的瓜果会袭击到她。而芙蓉也不肯待在他的怀中,不停的挣扎着,满脸的惊慌,像是落入陷阱的鹿儿。

“芙蓉,你冷静点。”他摇晃着她的身子,企图将声音灌进她的耳中。

但是她已经听不进任何的话语,眼前每一个面孔都是那么狰狞,恨不得置她于死地,她疯狂的只想要躲避,双手胡乱的挥着,不停的敲打着仇烈宽阔的胸膛。她只想逃开,什么都不要听。

什么他们不愿意相信她?她不是婬妇,她什么都没做!

“放开我、放开我!”她尖叫着,终于忍无可忍的咬住那双箝制她逃月兑的大掌。锐利如小动物般的牙深深的咬住坚实的皮肤,唇畔似乎尝到咸咸的味道,她难以分辨那是对方的血,还是自己惊慌的泪水。

仇烈因为诧异而略略松开手,在混乱之间,人群疯狂的推挤着两人,无数只的手往芙蓉身上撕扯,他伸手要推开那些人,芙蓉却趁着他松手的片刻,像只马儿般逃出他的保护,推开了人群窜入小巷内。她娇小的身影很快的被人群吞没,转眼消失不见。

“芙蓉!”他发出巨大的吼叫声,恐惧揪住了他的胸口,几乎让他无法呼吸。看见她消失的瞬间,心头像是有某种情绪破灭,彷佛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他此刻才明白自己将她看得多重要。

人们还在咒骂着,像是吟颂般重复着那些罪行,随着芙蓉的逃窜,他们改变了方向,舍下仇烈,不屈不挠的追寻着她,像是改变流向的海潮,执意要淹没那个被判了罪的女人。

她不停的奔跑着,在小巷里闪过众多的摊贩以及路人。身后隐约传来某个低沉的声音,焦急呼唤她的声音,但是那急切的呼唤被淹没在众人恶毒的叫骂声中,她怎么也不敢回头,一心只想要快生逃离。

心是疼痛的,有着百口莫辩的痛楚,那些言语还回荡在耳边;言语犹如可怕的利器,一字一句,一刀一斧,都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在奔跑时,手中的纸袋被钩破,装订书页的红线被扯裂,带着墨香的纸陡然间飞散,圆润的刻工所印出的字句赏心悦目,看在她眼中却带着森冷的恐怖。飞舞的话云子曰,也像是从远古而来的咒骂,地想起许久之前奉为圭臬的妇德妇戒。

她慌乱的挥着手,想挥开那些被风卷起的书页,身子撞上路旁说书先生的响板。清脆的撞击声伴随着说书先生的咒骂声,似乎还听见说书人嘴里念着她的名字。

芙蓉的事情,竟然已经成为说书人口中的传奇。倾听着旁人的故事时,那些故事只是三言两拍的遥远传说,由得说书先生轻描淡写的诉说过;当自己成了故事的主角,在听见任何人的话语时,都是疼痛的,听见的一字一句都像是针刺。他们将她的事迹说得如此婬秽不堪,她什么都没做,而他们急切的指控她的罪名。

“抓住那个婬妇。”身旁突然窜出不少人,个个有备而来。人群里一个为首的中年男人沉着脸,道貌岸然的指挥群众。

许多人一拥而上,轻易的就将芙蓉制伏。他们像是在举行一项神圣的仪式,不顾芙蓉的挣扎,用五彩绳索将她牢牢捆住,之后拉着她,在中年男人的带领下往城外走去。

芙蓉被拖在地上,细碎的石子刮破了衣衫,也刮伤了细致的肌肤,她不停挣扎着,却只是招来旁人冷酷的踢踹。她喘息着,几乎要以为自己现在身处在最可怕的地狱。若不是在地狱里,眼前这些人为何像是恶鬼般,没有半点的人性?

她挣扎着举高头,企图寻找任何一个能够拯救她的人,视线所接触到的,却只是一双双冷漠的眼,有的人厌恶的瞪着她,有的人脸上还带着看戏的笑容。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无辜,那情景像是在梦里见过,他们谈笑着准备处死地。

他们拖着她,途中没有任何人伸出援手,人们加入队伍,兴奋的谈论着,来到城外的汴河畔,将奄奄一息的芙蓉推倒在潮湿冰冷的泥地上。

“你终于出现了,我们早已经等待许久,知道你一定会回到京城里来。我等着要制裁你,关于你的秽行困扰了我整个冬天。”威严的中年男人瞪视着她,双手拢在儒衣的衣袖中,目光比北风更冰寒。

“我不曾做出什么秽行。”芙蓉反驳着,冷不防遭到一下耳光。那一击打得很重,她的耳膜因为那一下重击而嗡嗡作响。

“放肆,竟敢这么对程先生说话。”有个妇人喊叫着。

程先生?她抬起头来,在口中尝到血的气味。混乱的脑海里逐渐渗透进那个男人的面容,记忆缓慢的浮现了。她认得这个人,在文人高官间有着极高的声望,他与其弟的言论成为文人们传诵的学派,他们说穷天理、灭人欲,女人就应该三从四德,贞节是最重要的事情“请听我说,那些传言是最荒谬的谎言,我只是再嫁,没有做出任何秽行。”她怀抱着一丝希望,不死心的想要解释。如果程先生如众人传说的那么德高望重,他应该听得进她的解释吧?在疯狂的群众中,总该还有理智的人。

她的解释,却带来更激烈的反应。程先生蹙起眉头,像是瞪视着污秽般看着她。“你连最基本的诚实都没有吗?做了那些事情,却还想辩解?你的存在是辱没了女人的贞节。”

“不,我不是辩解。”芙蓉狂乱的摇头,扑上前去握住程先生的衣角,在绝境里只求能有生机。她再也忍不住,说出那些可怕的经过。“卫府逼着我殉夫,我不愿意而逃出来,因为走投无路才嫁入仇家堡的。”她不明白,这样的决定有什么错?他们竟将她的行为视为滔天大罪。

人命关天,他们应该听得出谁是谁非的。芙蓉怀抱着最后一点希望,但是当看见程先生脸色更为难看时,她紧张的握紧双拳,直到指甲陷入柔软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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