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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是有缘 第30页

作者:梁凤仪

“我有假期,如果你不反对,我的离去将是三个星期之后。”

“好。我记得你大婚的日子,正正在三个礼拜之后。”他又补充一句:“我比你迟两天!”

门关上了。

我拆开章德鉴给我的礼物,一个黑丝绒的锦盒内,放着一只晶光四射的一克拉左右的钻石戒指。

泪水是不能自已的汩汩而下。

第37节

这么漂亮、闪耀、迷人,差不多是每个女人都梦寐以求的理想礼物,由一个自己深爱,却快要跟别个女子成婚的人送出来,那份讽刺,完完全全的盖过感动,令人气愤。

我流的当然不是喜泪。

如果我也能获得这种礼物,那么,行将成为章德鉴太太的人,怕要拥有更多更美更惹人妒羡的礼品了!

事实上,除非麦浩铃不爱章德鉴,否则她根本已经拥有天下。

像过了一个世纪,我才回到家里去。

真的,第一次感觉到母亲是我永恒的挚爱,第一次感到家是最安全,最可爱的地方。

我奔跑到厨房去,一把抱住了母亲,竟然又哭了起来。

母亲在我蒙尘之时,显得额外的世故与慈爱。

她什么也没问,只匆匆解下了围裙,环绕着我的肩膊,扶着我,慢步走回客厅去。

她让我坐了下来,又绞好一条温热的湿毛巾,让我拭了脸,然后静静地陪着我。

良久,等我平过气来。她才说:“楚翘,你从来不是个哭宝宝。知道吗?你小时候,饿了,也不哭,只干瞪着眼,等我回来给你教女乃水。”

“妈妈,你那时究竟跑到哪儿去呢?”

母亲哈哈地笑:“你知道我啦!一坐到麻将台边去,我有些江湖规矩要守,人家手风不顺,要求多搓四个圈,我又有什么不肯的,于是便累你久等了!”

母亲故意做了个难为情的模样,问我:“你不介意吧?”

我破涕为笑,笑倒在母亲怀里。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损失了一份儿女私情,却确定了一份骨肉至爱,是值得有余的。

两情眷恋易,长相厮守难。

也不是因为吃不着的葡萄是酸的,的确,血浓于水。这份觉醒虽然迟了一点点,仍不算悔之已晚。

我像个微微发烧的小女孩,困倦地躲在母亲的怀里,图一时的安慰。

“饿吗?”母亲问。

我摇头,说:“妈妈,陪我一会好不好?”

“有什么不好呢?从你出生,我就陪伴你至今只是你没有察觉罢了!”

说得太对了。我羞愧地对母亲笑。

“还是个孩子,才哭完了,有哓得笑。”

“妈,”忽然母亲充满信心,我说:“我已辞职了。”

母亲吁长长的一口气,面露难色。

“妈,你别担心,我休息一阵子就去找工作了!”

“这真是新闻呢,自你出道以来,我并不知道你也需要休息!”

“我也劳累的!”

“有些人一边喊辛苦,一边很能自苦中取乐。楚翘,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看,你是那种人!”

“妈!”我很无奈。

“婚姻是婚姻,事业是事业,不必混为一谈。钟致生跟你甚至不是同事,将来也不会朝夕相对,无尴尬之可言。章德鉴跟他也不算太相熟,没有什么人情要兼顾,为什么好好的一份工作,竟要辞退了?……”

母亲显然越说越不满,我则越来越烦躁。

吧脆大喊一声:“妈,请别说下去了,你根本不了解我,不了解整宗事件,不了解各种关系!”

说罢,我掉头就走回房里。

用力地关上门,抛在床上生闷气。

所有女人一有烦恼,不外乎几度板斧以求宣泄。

其一跟好友吐苦水。我不是愿意一有家丑,就宜得向外张扬。此路行不通。

其二是跑到街上去疯狂购物,以另一种形式所产生的满足感,平衡空虚的情绪。

我又不是对任何衣物有爱好的人,怎样一掷千金,都难以购得心头所爱而得着快感。

其三就是躲起来大哭一场,或者躺在床上,由得脑袋空白一片,睁着天花板过那无眠的一夜又一夜。

我的选择,也只有这一种了。

其实不能怪责母亲,没有理由要她无辜地一而再,再而三地为我担忧、失望、愁闷,以至于不知所措。

可是,我不嫁钟致生,还能向她解释。

然而,我辞职的理由呢,叫我怎么开口?

成长后有千百万种无可奈何,即使是至亲也无法分忧。

生活上,人际关系的复杂与微妙,更非局外人能知一二。向外间人解释只会因重提烦事而加添苦恼,弄巧成拙,得不偿失。

别说是母亲,甚至是念真,我也觉难以启齿。

还是她辗转从商场上听到了我就快要离开章氏的消息,才急急找着我问。

“为什么,楚翘?”

我摇头,只一味地摇头。

“如果连我都不是你倾吐的对象,还有谁?”

念真并没有妄自尊大,的确,大学里头的三个谈得来的朋友,李念真、谭素莹与杜式薇,也只有前者,最能开心见诚地与她讨论疑难与问题。

式薇与素莹之于我,只余下一份不能否认的感情而已。

人生舞台上,一下子选演的角色不同,就难以同场出现,互相沟通。

式薇与素莹正正就是如此。

式薇现今频频出现于影视周刊,以聂家少女乃女乃的高贵身份而成名气界的一员。

她的时间、心思、精神、行为,尤其是价值观,必与我们迥异。

大家再聚首,都不知谈什么好。

第38节

早一阵子,念真在一个应酬场合碰见式薇,她也问起我来,对念真说:“楚翘仍在章氏打那份牛工吗?”

念真答她:“牛工也相当出色呢,章氏今时已不同往日,是间很有规模的出入口行兼旅行社。楚翘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式薇当即答道:“那一人也要看是什么身份与分量。才刚刚创业的老板,跟在他后头的能捞到多少?楚翘这人有个毛病,老是妄自菲薄。实际上,她模样与脑袋一点也不输蚀,要嫁个登样的人,未必难。这阵子,我小叔从海外归来,身边一堆名嫒闺秀,他都看不上眼,我老想叫楚翘试一试,她若肯排众而上,未必不能修成正果。”

念真再无言语。

她把这番对话告诉我时,我也哑口无言。

不能说式薇对我不好,更不能说她不是言之成理。

只可惜,她心目中的好,我不以为好。她认定的道理,我亦未敢苟同而已。

正如我和念真非常尊重式薇嫁进聂家的决定,甚至这最近聂家公子不断传出的绯闻,局中人仍能如此忍气吞声,甚至落落大方,这一切毕竟都是她个人的选择。

倒转来,也真希望她能对我们的价值观念还以尊重。

彼此河水不犯井水,把往昔的情谊冷凝起来,以保鲜常新,不必去碰它算了。

至于谭素莹,唉,更加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一摊开报纸,娱乐版赫见聂杜式薇穿得像肉弹似的以贵夫人的身份出现,心头已是一阵苍凉。再看其余港闻版及自由论坛版,又见谭素莹以尖酸刻薄的嘴脸,义无返顾地攻击政敌。难道没有感慨?

别的且不去说了它,素莹提倡民主、力主直选,要尽快一人一票,非但未可厚非,单是这个崇高理想,已相当值得支持。

然而,民主与罗马一样,都并非一日可以建成。

在沙滩上建筑巨都名城,还要限时限刻,各人七手八脚,也不细研土质、不深究民情,就依样画葫芦。

为了依期还了心愿,偷工减料在所不惜的话,真怕有那么一个轻轻拍岸的白头浪,就把整幢心血,铲为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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