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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劫 第11页

作者:梁凤仪

贺智因是未婚,在寿宴上并没有穿裙褂,一袭特别订来的华伦天奴晚装。红色的上衣,配淡淡的灰纱裙子,娇俏大方,兼而有之。颈项上挂了一条宝滋华哲的蓝宝钻石炼,没有我的胸针与手镯抢眼,但必然有她的拥趸。

奇怪不奇怪,拥有如此优美条件的女子,竟然年至三十,仍无人问津。

我曾问敬生,为什么爱我?他似是说笑地答:“因为你需要我爱。”

这是很深的一层哲理。像贺智,太有才有势有貌,摆在人前就是一副自给自足的模样。男人不能充当护花使者,成为救美的英雄,兴趣自是索然。

我的而且确相信敬生的话,女人越本事越条件上乘,在男人心目中越减分。

时代再进步,还是一样的男女不平等。

夫妇二人的本事学识,若然等级齐量,对男方固然是一种压力。对女方呢,也必起不良的化学作用。

为什么?

道理至为简单。

人与人之间相处得来,因为互相迁就。彼此礼让对方,除了个人修养之外,免不了牵涉到利害关系上头。谁有能力关照谁多一点,谁又需要依傍谁多一些,在足以构成迁就的客观条件。之所以伙记多要迁就老板,无非是这番苦衷。

一旦自己照应自己的能力充足,谁还要侍候别人的面色意向活下去?长年累月的委屈,必定磨损感情。

有相当条件的男士,身边多的是燕瘦环肥,任君选择,何必胡乱接受挑战,自招考验?

看到贺智在寿宴上分明的艳光四射,楚楚动人,其实就更觉她孤单寂寞。

一只美丽的蝴蝶,展翅高飞,无如一群营营役役,克勤克俭的蚂蚁,爬行在土地之上,互相照顾与呼应。

这当然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

这些年来,自问最大的喜悦,就是备受敬生的爱宠,因而,就直觉地认定女人至大的幸福,无非建筑在阴阳协调,鹣鲽情浓之上。

每个人都总会因着自己的遭遇,而得出一些自以为是见解和感想。

当然,个人的理论不一定会放诸四海而皆准。

贺智也有可能非常乐于扮演她那独立坚强的女强人角色,而视儿女私情如无睹。

她的心高气傲是颇为流露的。这背后是否有类凄然寂寞的心,也只有她才知晓了。

心里才这么想,就立即有事实证明。

贺勇匆匆的跑到我跟前来,轻轻地说:“我们家的三小姐又眼高于顶地摆架子了,请她给我的一位朋友作一下伴,她原先不置可否,现今把人家请来了,她大小姐只看一眼,攀谈几句,觉得话不投机,拍拍就走个没影儿。你且代我陪人家一陪,我实在忙。”

贺勇说的是真话。在寿宴上,他的确比我忙。敬生的商场朋友,我只见过,都不相熟,话题又非我之专长。至于那些亲戚,今儿个早上午间已经打过招呼,就不劳再费心了,他们也管自成了一个小圈子,自得其乐去了。只有敬贺氏集团与顺昌隆的同事,我需要关顾而已。

笔而腾出身子来,招呼贺勇的那位朋友,也是绝对办得到的。

贺勇把我带到一位年轻女孩子的跟前来,介绍我相识。

很好看的一张脸,五官精致,眼耳口鼻或许拆开来不怎么样,拼凑在一张脸庞上,无疑是出色的。

身材尤其无懈可击,肌肉匀称,该肥的地方肥,该瘦的地方瘦。

会不会是贺家四少女乃的人材?

我再多看她两眼,贺勇又把对方名字说出来以后,我就知道不是一回严肃的事了。

贺勇替我们介绍过后,就忙于周旋商巨子去了。

我平日是真的很少看电视及阅读娱乐画报,否则,一早可认出眼前玉人的庐山真面目来。

是那位新进的电视女明星魏佩倩。

这年头,在萤光幕出现的漂亮面孔,也真多,怎么记得了?

我礼貌地招呼她说;“魏小姐,请坐!开席的时间是延误了一点点,你肚饿吗?”

“不要紧,我是长期节食的。”

真是世界难捞。不只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行行都如是,总要有牺牲的代价。如今当艺员,像要十八般武艺俱全,连杂技都要应付得来,与此同时,体力劳动消耗之后,赚了钱,就连一餐可口的安乐茶饭,也不敢肆意地吃,多可怜。

“贺太太,你呢,你也节食吧?”

“啊,不!我是喜欢吃的人!”

“有这么一回事,我看你顶窈窕呢!男人都是那副心肠,老要身边的女人好看,才能稍稍管得住他们的心。于是身材是非注意不可的,是吧?”

我但笑不语。

敝不得贺智跟这位魏小姐谈不来。

才三两句说话的功夫就显了她的肤浅。

在社交场合,谁不谨慎,主动地带出一些无聊是非的题,就等于露了底牌了。

她是入世未深的一位小小泵娘。

魏佩倩看我不答,便又说:“贺勇的性情像他爸爸吗?还是他的兄长贺聪更近榜一点?你看贺世伯是宠那一个儿子多一点点?”

“都一样吧!”我只好敷衍着。

“贺勇告诉我,你们家风其实是顶自由的,是吧?贺敬生夫妇并不对儿女诸多掣肘吧?”

“要看是什么事情,给他们意见,总是有的。”

我心里暗暗叹一句,不知道再下去的问题,会不会是追问我,贺家家资实在有多少了?贺敬生的遗产又如何分配?唉!

不论她跟贺勇的关系如何关切,才在跟贺家人初相识之中,就不留余地的查家宅似,作出完全不符合身份、不协调环境的表现,是要教人看轻的。

我进贺家门来的这些年,委屈当然是有的,但得益还是相当大的,不是指金银财帛的拥有,而是指教养。

大家庭出身的人,总有一份凝聚于眉宇之间的高贵,举手投足,一言一语,雍容不迫,这是经年累月,金马玉堂的气势感染下,见尽了世面,兼顾了人情所得来的成绩。

不能怪豪门富户,连对小家碧玉都看不上眼,何况是欢场打滚的女子?

常言道:月复有诗书气自华。

除非以学识补救,否则,既无家教,又欠才学,要想登上大雅之堂,成为香江之内的天潢贵冑,就真是太艰难了。

连我都觉陪在这位魏小姐是份苦差,可见一斑。

当然,她们这起年轻妞儿,也有本身的种种苦衷与苦处。

辛苦经营,希望捞得个善待自己的金龟婿,也无非为着下半生着想,讨一口安乐茶饭,不再仆仆风尘,拋头露脸。相处侍候一个人,总好过看尽天下群众的脸色。

喜恶是指顾间事,那份恐惧与犹疑,非同小可。

但见群姐急步走来,说:“你怎么干坐这儿呢?老爷到处找你,说要跟你介绍自远方而来的贵客。”

“魏小姐,我这就失陪了。”

我欠欠身,正要告辞,魏佩倩就问:“我跟你一道儿过去,跟世伯聊聊天好吗?”

真不知如何反应,当然,带着她走到敬生跟前去闲聊几句,也是无妨的。我完全明白她目前的处境。活像走到别种动物群中,格格不入,不无惶恐与尴尬。

也只好由着她跟在我身边走了。

贺敬生一看我走近,就趋前来握着我的手,快快把我带到两位男士跟前。且一叠连声地说:“小三,来来,看你还认不认得这位朋友是谁?”

我望住那两张陌生的脸庞,以微笑打了招呼,就不断的思索。

那位年纪较大的,怕有近五十岁的样子,头发浓密而斑白,身材高大,棕色皮肤,粗眉大目。魁梧健硕,予人一种清爽而安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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