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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末的童话 第41页

作者:梁凤仪

当她裹了浴袍,站在镜前,自迷潆的镜前看到自己时,简直啼笑皆非。

原来一个狂哭之后的女人可以变成这副滑稽样子。

孙凝缓缓走回睡房,盘膝坐在床上,开亮了电视机,瞪着眼直看到差不多天亮。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能想。

一种迟来的错愕,令她不知所措。

侯门原来真的深似海。

一个香早儒,身分俨如查尔斯王子似,选的储妃也要身家清白,不容许有前度刘郎,以免坏了皇室的声名。

可是啊,千挑万选出了个世人称颂、皇室满意的戴安娜,那又如何?今天落得的收场,举世咸知。

皇朝贵胄的至尊地位、身分终于都不敌人的真性真情需要而退居考虑的次位,能不令人惆怅!

香任哲平就算自以为她是皇太后,她孙凝也不必抢着做皇妃。

没有这个必要去淌一身的浑水,认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到头来只有自讨没趣。

孙凝奇怪自己怎么把这场气生得这么大。

自尊自重好像已盖过了她对早儒的感情,这是令她最最最难受之处。

然而,她把自己爱早儒的心,估计得太轻率了。

日子过下来,才不过两三天,就觉得世界有异样。

每天晚上,老是辗转反侧,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回想置身于华盛顿的露天停车场,只要闭上眼睛,就有人会吻下来。结果一重浓郁的失望包裹全身,不但没有温暖,且阵阵发冷。

香早儒的脸不住地在她脑海翻腾,不是孙凝可以拿个枕头压在自己头上就能看不到他的。

夜里,香早儒原来形同鬼魅,如影随形,没有放过孙凝。

晨早转醒过来,孙凝总觉得心上有块铅似,压着她,使她不能霍然而起。

以往一醒就跳起来投入生活的情绪荡然无存。

她甚至醒来就有个想法;

“为什么人要苦苦的熬到老熬到死?”面对世界令她讨厌,又觉疲倦。

这跟有早儒在身边的情况太不一样了。

就在不久之前,早上床头的电话总会响起采,有人:

对她说:“孙小姐,这是你的叫醒电话,是上班的时候了,然后,对方又说:

“香先生问,可否跟他同进早餐,车子几点来接?”

孙凝会哈哈大笑,然后精神爽利,一跃而起。

这种活泼劲道已然销声匿迹。

代之而起的是全然的厌倦。

这还不是最差劲的,一上班,坐到会议室,除非是自己主持会议,否则她老不能集中精神,于是出错的情况屡屡发生。

就像这天,秘书把文件交到她面前来签批,孙凝一翻就问:

“为什么会这么快把事情决定下来?”

秘书无辞以对,只好把主管其事的经理带进来,由他亲自解释,谁知对方一脸狐疑,对孙凝说:

“昨天我不是已在会议上解释了原因了吗?是不是要复述一遍?”

孙凝不是不狼狈的。

情况甚至严重到,她未看清文件就签了下去。或者说得清楚一点,孙凝竟可以经常沉迷在私事上;以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就为了单一个原因,她想念早儒,非常地想念他。

包吓人的是,孙凝整个都憔悴下来。

这不是她敏感,而是事实。

连方佩瑜这天把她找出来吃饭,都大吃一惊,道:

“问题不致于如此严重吧?”

显然,孙凝与早儒闹翻了,已经不是秘密。

最低限度,香家人知道,于是香早业也知道,才有方佩瑜的这句话,她继续说:“孙凝,不要意气用事。”

“你为什么不说有人欺人太甚?”

“你不是要香早儒像香早源一样,不要江山要美人吧?”

“是的。”孙凝说。

“你认真?”

“绝对。”

为什么不呢?温莎公爵的时代原来没有过去,眼前就有一位,且同是香家人。

为什么香早源做得到,香早儒就做不到?

人家可以名正言顺地跟香任哲干反脸,为了要双宿双栖,为了证明不能同意母亲对爱人的看法。

这很好,孙凝从来喜欢旗帜鲜明,并不崇尚一脚踏两船。

方佩瑜这么一提,孙凝更气。

她自知其实气的是香早儒。没有想过这些天来,他可以真的一个电话也没有来过。

要闹翻就闹翻的行动摆在眼前,如假包换的就输掉这一仗。

孙凝怎么会心甘!最难堪的当然是自己老不争气.老忘不掉他。心底的相思难耐,压得她整个人不胜负荷,因而在好友跟前发这么大的脾气。

方佩瑜说;

“请相信我,这是将近二十一世纪的年代,我们必须面对现实,香早儒不会放弃香家,也就是不会放弃香任哲平。正如香早业不会,香早晖不会,甚至连香早源都不会。”

方佩瑜的这番话令孙凝吃惊。

她瞪着方佩瑜,半晌回不了话。

“二十世纪末的童话全是修订本,纵有真情挚爱,也一定不会月兑离现实,牺牲太多的个人利益。”

这几句话,语重深长,令人惆怅。

然后孙凝缓缓地说:“连香早源也一样吗?他已离开香家。”

方佩瑜沉思一会,道:“那要看他以后的表现。”

这句话宛如暮鼓晨钟,敲醒了孙凝—直隐隐存于心内的疑问。

“香早源可以跟其他很多世家子一样,以婚姻条件,跟家里开谈判,这不是本城发生的第一宗事例。”

方佩瑜再进一步的解释,使孙凝哑口无言。

对得很,不说远的,最近就有一宗满城皆知的花边新闻,股票业大王徐发之子徐志坚,跟一位欢场中的名女人打得火一般热,甚而谈婚论嫁,气得徐发吹须瞪眼。

不只一个跟徐发同辈的商业巨子跑到他跟前来,搭着他的肩膊说:

“老徐,不要叫世侄弄这些尴尬事出来好不好?穿这么多世叔伯的旧鞋,彼此都难为情。哥儿爱俏,玩票过后就算,怎么来个长远的双宿双栖呢?”

徐发左思右想,完全拿他儿子没办法。

他甚而托人找上门去,跟那个女的讲价钱,请她离开徐志坚。结果说客被喷得一面屁。

“请你们徐老板弄清楚,是徐志坚要与我山盟海誓。我去美国,他跟去美国;我到日本,他跟到日本,这怎么是我能控制得了?”

徐发迫于无奈,父子二人闭门开了一夜谈判。

终于不出一个月,徐发在他的离岸基金名下拨出一笔巨款给徐志坚,且宣布支持由儿子当一把抓的盛德企业,在上海进行几项重要合资工程。

与此同时,徐志坚甩掉了那女人。

这个故事的教训是什么?

其一是主权握在谁的手上,这点要弄清楚。把捞女揽在身上的是男人,解铃最好还是系铃人。

其二,时移世易,真的男女平等,从前茶花女的角色多;现今呢,可能大把愿以婚姻作买卖的男儿好汉。

爱情?

唉,世纪末童话修订本内的爱情,吓死人。

方佩瑜的推断,未尝无理。

香家的三位公子,香早业、香早源、香早儒,有哪一个是百分之一百肯舍江山而爱美人,全都在未定之天。

方佩瑜劝道:

“你爱早儒的话,必须跟香任哲平妥协,跟她做朋友、做拍档、做盟军,不可做敌人,否则你嫁不进香家去。可以断定,你的这副品性,将来修成正果的机会比我还小。”

方佩瑜是聪明人,她不会推断错误,只是彼此的理想不同。

孙凝未能说服自己,所谓正果就是香早儒之妻的那个名位。

“孙凝,不要孤立自己,有些气你是要忍的。忍了才可以令你的敌人败下阵来。”

“我的敌人?”

“你以为你的敌人少了?任何人的朋友有多少,敌人就有多少,成功者朋友和敌人都—齐加添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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