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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末的童话 第39页

作者:梁凤仪

未经考验,不能就认定必可长相厮守。

压力来自香家内部,毫不出奇。到时,还要把自己的工作责任牵连在内,无端生出—些不能不理的手尾来,可是苦上加苦。

有香早源做拍档,是既成人之美,也予自己方便。一则通过早源对香家的业务方针与管事人的性格更多了解。

孙凝认为自己与早儒的关系早已有化学作用,反而在公事上会不及早源来得直截了当。二则,将来有什么意外,就会影响信联,她可以把公事交给香早源,就是对早儒有交代了。

这个计划甚得香任哲平的心,于是孙凝与香早源携手合作,把已被香氏收购过来的信联重组,先行整顿内部。

信联之所以失败,其中的一个主要原因是冗员太多,不但增加了公司的支出,而且行政上架床叠屋,严重影响效率。

因此,孙凝跟香早源都一致认定要大刀阔斧地把那些起不到建设性作用的职员辞退。

补偿职员的薪金是有数得计,把士气和成效拖低的损失是不可预计的。

其中比较棘手的是信联的一两个黄马褂职员,是从前大股东的亲信,他们知道信联很多生意联系与网络,孙凝认为不能一下子跟他们断掉了关系,必须模出了个头绪来,以确定他们的辞退不会影响衔接工作。

为了信联的重整江山。孙凝忙得头晕眼花。

老早巳过下班时分,她依然埋首在工作之中。猛地抬起头来,差不多七点子。

孙凝走出办公室去,看到秘书已走,台面上留着一大束花。

天,艳红色的玫瑰!香早儒改了口味?他平日只爱送孙凝百合花。

一想曹操,曹操就到。

早儒一把抱住孙凝的腰,吻在她的额角上,然后他看到了花,说:

“怎么?除我以外,还有谁会送花给你?”

“什么?玫瑰不是你送来的?”

香早儒在孙凝的鼻尖上轻吻一下,道:

“小姐,香四少的品味不会这么差。”

她连忙打开那贴在花纸上的咭,更骇异,上面写:“孙凝:你辛苦了!送你花,希望你人比花娇,精神奕奕。柔美。”

是她?女人给女人送花,叶柔美竟有这份心思。

香早儒把咭片抢过去看,然后不屑地扔到台面上去。

“早儒,你这态度要检讨,人家是好心—片。”

“女人就有这个毛病,不管谁人送花,也不管什么花,总之一看花就心软!”

“不是这个意思,是那份关怀!”

“因为你有利用价值。”

“你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

“你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你身分矜贵。母亲要把你请回家去吃晚饭。看,”早儒一脸的踌躇满志,“这是件简单事,可能是相亲,要观摩一下未来媳妇。”

孙凝白他一眼,心想,连方佩瑜都要拉拢自己的话,叶柔美此举别有用心,不足为奇。

这样子一想,孙凝就不期然地把那束玫瑰扔回办公桌上。然后兴致勃勃地问:

“什么时候你母亲宴客?”

“这个周六。”

“她知道我一定有空?”

“必须有空。”

孙凝忽然觉得悲哀,怎么刚开始接触,就盛气凌人?

只有她香任哲平的时间是时间,她的身分是身分。

然,香早儒都已认同。自己呢?根本毫无选择。

潮流时尚嫁进豪门,女强人与女明星全往那度门挤,奈何!,

孙凝心头掠过一阵寒意,因觉自己已同流合污。

瞟了香早儒那轮廓分明,好看得不近人情的脸,真想报一狠心对他说:

“香早儒,齐大非偶,你走!”

随着这个念头,孙凝莞尔一笑。

想必是从前的日子,有太多午夜梦回无法入睡的夜晚,扭开电视机看粤语残片,看多了,受着影响之故。

贪图富贵的观念成为现代有志气的职业妇女一个死门。

为什么?

简单一句话,在择偶上高不成时低不就。

身家地位很影响一个男人的风采长相举止谈吐修养,这差不多是一定的。

如此一来,穷的看不上眼固不在话下,一想到嫁后就要胼手胝足地捱,心就冷了。

女人工作只可以是赚钱买花戴,且女人的事业只可以是名贵装饰品之一种。怎么能身边带着个男人,依然要“好天埋落雨米”般操作?

可是,一遇到香早儒这种身分的人,自尊心又会随时敏感地被触动,浑身的不自在。

当然,感想归感想,行动如常。

周末那天,晨早已起来,很有点紧张。

按照程序,早一点下班,先上那做指压的按摩师家,做两小时的指压,以松弛神经。然后上理发店洗头恤发,再作脸部护理。

回家去,放了一池温水,泡足半小时热水浴。

一站起来,把浴帽掷去,几乎惊叫,整个发型泡了汤,就是那满室蒸气害事。

于是匆匆的又再上另一间理发店,重新把那三千烦恼丝吹卷。

再冲回家去,把预备好的套装穿在身上。

全身的白,好像不大适合,孙凝想。原本白色高雅大方,又显纯真,这是她之所以挑此套服装之故。但老人家多不喜欢素色衣服,尤其是净白。世家大族的思想怕是更保守,不要冒此恶险。

于是匆忙地月兑下去,另挑一套买回来后从未试过亮相的花花的套装往身上罩,

之所以买,是贪一时高兴,老觉自己的服装太素,要为衣柜添点颜色。

之所以买后随即搁置,是因为老觉得把花花绿绿的衣服穿在身上,跟身分个性不调配。既如是,更不能穿上它去应付今儿个大场面。

再下来,从衣柜里再翻再穿再除再着,老天,成个钟头没办妥此事。

孙凝忽然间气馁地坐在椅上。都不知多久没如此浪费光阴过。足足白花掉一整个下午,就为那见鬼的会亲式的约会。

简直如临大敌。

太有损尊严。

于是有气在心头,抓住了那套今早穿过的深蓝色上班常服,往身上一套,出门了事。

那香早儒足足在客厅上把全部报刊,连其中的每则广告都快能背诵了,她才从睡房中走出来。

香早儒以为她会装扮得像只彩雀,一看之下,与平日无异,反而有点惊骇。孙凝傻兮兮地说:

“我洗了个澡。”

这算是对香家最大的尊敬了。从前人有甚么喜庆宴会,总会斋戒沐浴,方才赴会。

香家的派头全在意料之内。

香早儒在香任哲平未出现之前,带孙凝走了一圈。

香家大宅在山顶,是奉城少有的古老大宅,根本是战前建筑物,里面却是粉饰一新,现代化的装备,却配以英式家俬,相当有气派和格调。

香家就是客厅与饭厅都各有两个,还不包括小偏厅,香早儒解释说:

“同一天晚上,家里头可以分开两批人请客,大哥大嫂最喜欢热闹,三日一小宴,十日一大宴;母亲、二哥和我反而比较怕应酬,可免则免。”

“今晚呢?”孙凝问。

“今晚专诚宴请你。我们全家是主人,只你一个作客。”

当任哲平走进客厅时,陪伴着她同时出现的果然是香早晖与香早业夫妇。

“欢迎你,孙小姐。”

“我是孙凝,伯母。”

“对,孙凝,我给你介绍,早晖是我长子,早业你见过了吧,这是我的二媳妇。”

孙凝跟香早业夫妇握手时,她感到有一点点的尴尬。

不知是不是方佩瑜言语之间的有意无意误导,还是她下意识的偏心,在未认识岑春茹之前,她觉得香早业的移情别恋很有理由,值得同情。

到她亲眼看到香早业与岑春茹站在一起,完全像对璧人,这令孙凝骇异,且微微带点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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