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姊走进来,我正躺在床上看着天尧的信。
“Victoria在睡吗?”
“不。在看信。”
“一世人两姊妹,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我改变姿势,翻身过去,手抬着腮望着她:“看看是件什么事。”
“刚才的那个电话……”
“那个男人的电话?”
“是啊!可不可以保守秘密,不要告诉爸妈知有男人打电话来找我?可以不可以?”
“唔……唔。”我想了一回,“好哇。不过妳要先告诉我到底他是谁?”
“妳乘人之危。”
“不是乘人之危,只是关心妳及满足我的求知欲。”
“答应不传出去?”
“答应!”
“保守所有秘密?”
“保守!”
“不会有别人知?”
“我发誓!”
姊姊从我床上站起来,向前踱了两三步,然后又向我这方向踱了两三步。
“应怎样说起?”
“由头说起。”
大姊走回我的床边,坐下来。
“我也差不多三十岁,自己有自己的主见,也总叫是个成年人。这件事不想父母知道,当然不是因为怕捱闹,只是不想别人替我担心。”
“姐,我是不会替妳担心的,所以妳可以放心说出来。”
“哈!妳可以正经点吗?”
“姐,其实我想知,都是想和妳分担一下。”
“唉!”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个男人……”
我没有作声,只是等待她继续。
“那个男人很喜欢我。”
停顿。
“而我也有多少喜欢他。”
“是多少?”
“问题是我也不知道。”
“姐夫知吗?”
“他知道。”
“恼妳吗?”
“些少。但没有大吵大闹,反而,表现得像一只被陷阱捕捉了且垂死的老鼠。”她摇摇头在想,“我想不到他竟然会为我这样。”
“姐。”
“什么?”
“可能……”
“可能什么?”
“都是不说了。”
“妳好衰的!”
“好啦!说就说。姐夫的垂死表现,会不会是为了自己?”
“我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当一个男人失败时,他的自尊已被击碎,因此,便表现得像只老鼠一样,因为他不能接受现实。”
“其实,我也想过这个可能性。”
“我觉得妳爱姐夫多过他爱妳。”我多口说了出来。
“真的吗?”
“真的。我为什么要说谎骗妳?”好像我是姐夫的发言人。
“但妳姐夫改好了很多。”
“怎样好啊?”
“在很多细微的情节上,所以很难概说。”
“那为什么妳还去玩火呢?姐。”
“虽然说他真的改善了,但,只要妳算一算,妳亦知我差不多忍了五、六年时间才懂得放弃他。刚刚结婚的时候,我真是全副精神投入地去照顾他,但他却觉得我很烦,性格太依赖。其实,当我决定去修读会计时,我对他的心已经死了不少,只是,当时不想对别人说,也不敢去讨论这个问题,妳知我以前是多保守、传统的女人。”
“嗯。”
“一早,心已伤了。其实问题早已出现。我知我永远也不会像新婚时那样去爱他,我不敢再把全情投入在一个男人身上。而弄到这个田地,是他迫我的。”
“对!因为妳要保护自己软弱的感情。”
“自我取得独立后,他才知道磁石也会失去磁性,他才知道我不是他生命中的一个必然。”
“但,他已改变了自己来迁就妳。”
“对。不对。我不能肯定他这番苦功是为了爱我,还是为了避免他自己的损失。”
“妳认为呢?”
“很难说。他以往自私的形象实在太深入民心了。”
“妳选择了没有?”
“还没有。”
“为什么?想不通?”
“很难量度的地步。”
“感情都是这样无边无际,无度无量。”
“妳姐夫真的是改变了,但我们的婚姻裂痕是很难被遗忘的,我尝试,但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像杯已有裂痕就是有裂痕。”
“我明白。”
“但十多年来的感情投资,我不想贸贸然功亏一篑。”
“那么新爱的表现又如何?”
“他是公司的同事,很懂得照顾我,亦很懂得捉模女人的心理,我们相处时火辣得像初恋一样。”
“那么,就选他吧!”
“但这些热恋的感觉,我不知可以维持多久。我不肯定热恋后我们仍旧可以保持这种仿佛是初恋的感觉。”
“妳要搏一搏了。”
“其实,感情是赌博,我知道是需要赌赌运气的。”
“对啊!也许妳会是赌后。”
“但……”
“为什么不下注码?”
“注码太大了。他有太太的。”
“什么?他是有妇之夫?”
“他和太太的感情不大好。”
我正襟危坐起来:“每个男人都会告诉情妇这番说话,妳真笨!莫非他们对情妇说和太太如糖似蜜吗?”
“也许妳说得对。”她垂下头。
“其实,妳很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也很了解现在是谁领风骚,谁在吃苦头。”
“妹,有什么妙计没有?”
“他打算离婚吗?我指妳那个情夫。”
“不要用『情夫』这个词,真难听!”
“那么,用『秘密追求者』吧!”
“我们谈过这个问题,但没有什么建设性的答案。我想,我和他都是等对方先采取行动。”
“妳和情夫都怕如果采取行动后,对方又后悔的话就会吃亏?”
“我想是这样吧,不过大家也没说出口。”
“大家都不敢先冒险!”
“以前我接受『女人是男人一半,男人是女人全部』这个事实,但现在世易时移,我不会再唱昨天的曲调。”
“姐,我开始为妳担心了。”
“唏,我还以为妳很开通。”
“但妳是我大姊啊!”
“好妹妹,我也很多谢妳愿意为我分担,听我的苦衷,让我可以透过详述的过程而重组纷乱的思绪。”
“不用客气,欢迎之至。”
“真的不用担心我的事。”
我笑一笑:“担心得来吗?”
大姊也笑。
“告诉我,妳和那个『秘密追求者』有没有做出轨的事?”
“大姊的事妳来管。”
“有没有?快招认。”我迫供。
她叉着腰:“先说妳和天尧。”
“我和天尧当然没有。”我瞪大眼睛,堂堂正正地说谎。
“他要求,但我没有批准。”她回答。
“我不信,你们是有情有欲的成年人了,我不信妳和他可以只到湖边散步,到公园里数蜜蜂蝴蝶。”
“妳低估了大姊了,不是没有,但我懂得怎样去应付和婉拒他的要求。”
“真的什么也没有做?”
“他只是牵过我一、两次手,满意吗?”
“很满意。”
“年纪越老,就越怕受伤,不会太易受摆布,但当然并不是每个成年人也像我般登峰造极。”
姊姊这样说我放心了很多,起码她不会像我在希腊时那般任人摆布。失败过的人会学精。
离开前,她从门隙间回头说:“我才不信妳没有。”说罢,她把一张便条贴在门上,关上门立刻离去。
我跑落床,拿起便条,便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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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ctoria:
图书馆的职员,
轮候借阅的书,
两本,
医学课本,
今天内要到图书馆借阅,否则不保留轮候借阅权利。
姐
下午二时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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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对了!是那两本参考书,很需要的。但现在已是五时半!六时图书馆便关门。我找大姊车我,原来她已出外了,惟有乘街车到图书馆,那街车名字不是“号”。
(5)夜店的名字叫“寂寞”
夜店的名字叫“寂寞”
“请问轮候借阅的柜面是哪一个?”
“轮候借阅的书存放在楼上,不过……”图书馆职员没有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