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妻子的性,就像是重播又重播的电视节目。
成德躲在电视台充满冷气的一间房里,他尽量阻止自己反省与忏悔,因为他相信依随自己的动物性并没有错,而最大的惩罚也只不过是离婚和听到一些闲言闲语。
在这个年代,男人的悲剧在于一夫一妻制,而女人的悲剧就在于男人不再尊重一夫一妻制。
有外遇是成功男人理所当然的快乐。
可怜淑贤哭到天亮才昏昏入睡,她从来没试过如此悲恸。
不忠的丈夫、不义的朋友和不洁的大床……
她自问上半生也一心一意、尽心尽力地照顾家姑与丈夫,但那个Cynthia什么也不用做已经得到万千宠爱,莫非就是因为她美丽?还是因为她放荡?淑贤不甘心。
淑贤她要到半岛酒店找Cynthia理论,可能还要教训和侮辱她一顿。
在小轮上,她没法平息自己的仇怨,但愤恨又确是一种力量,“报复”这两个字充塞在她的脑袋里。
为什么有丈夫还要抢我的?
为什么抢了我丈夫还要霸用我的床?
为什么还要惺惺作态的同情我?
为什么可以如此放荡婬贱?
淑贤气冲冲的走到Cynthia的房间外。
Cynthia还是刚刚起床,开门时仍在困睡之间:“淑贤,怎会是你?”
“你老公呢?”淑贤不再温文尔雅。
“他上班了。”困倦的Cynthia没有警觉性。
“真可惜。”淑贤问,“你一个人?”
“还会有谁?”Cynthia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可能会匿藏一些男人在你的床底和衣柜里,不会吗?”淑贤一矢中的。
“淑贤,请你别生气。”Cynthia终于明白淑贤的来意了。“对不起。”
听到“对不起”,淑贤就更愤怒。这三个字并不是免死金牌,她亦不能为一声道歉便吞声忍气。她举起手,想给Cynthia一记耳光。
Cynthia本能地用手臂挡住头部,合上眼睛。
“你怕么?”淑贤把手凝在半空,“怕又干?”
Cynthia不悱不发,慢慢把手放下。
“我和成德离婚,你开心吗?”淑贤冷冷地。
“请你不要这样做。”Cynthia内疚,她没有破坏别人家庭幸福的念头。“请不要冲动!”
就在这个时候淑贤才迅速地给Cynthia一记狠狠的耳光。
Cynthia不敢还手,因为她知道是自己闯的祸,她任由淑贤在自己身上泄愤,直至淑贤力竭筋疲。
内疚是为了自身数分钟的快乐,而令四个人也失去常性,变得疯狂。
淑贤每打她一下,她就更觉罪咎,因为她很清楚自己毁了一个良善女子的幸福。她从来没有被任何人打过,但这次她觉得自己罪有应得。
虽然被掌掴的是Cynthia,但哭的是淑贤。
淑贤已经被仇恨所侵蚀,她现在于Cynthia身上所发泄的,只是火山一角的溶岩。疲累的她终于不支倒地,歇斯底里地叫嚷:“为什么?”
“淑贤,全是我不好,不是成德的错。”被掌搁得满脸通红的Cynthia解释,“请你别要跟他离婚。”
淑贤在远远的梳妆镜子里瞟到自己一面憔悴时,完全失去理智,她不断的掌搁自己:“为什么我长得这样平凡?”
Cynthia试图制止淑贤,但却被她的蛮力推开。
“别碰我!”淑贤狰狞的看着Cynthia,“好姊妹,狐狸精,别再想骗我的感情!”她从手袋里取出Cynthia所赠的珍珠链,以浑身的力度掷向Cynthia。“把我老公还给我啊!”
珠链断了,珍珠散在地上乱滚。
从前,Cynthia担心淑贤知道事情之后会自杀,她绝对没有想到以往弱不禁风的淑贤,为了仇恨可以变成如此面目狰狞。
“是你教我的,”淑贤临走前睥着Cynthia说,“我不会悲惨地接受!”
Cynthia不敢把发生过的事情告之丈夫,当徐医生看见妻子脸上的伤痕时,Cynthia编了一个在街上摔倒的故事,但当然不能令徐医生信服。
“你不是说过人可以有秘密的吗?”Cynthia尴尬地东张西望。
“但你现在有的不是秘密,而是伤痕!”徐医生着紧妻子,“不是成德虐打你吧!”
“不是他!”然后,Cynthia受不了压力,抱着丈夫嚎啕大哭,“请你不要逼我说出来吧!”
徐医生深明大义:“但你这个样子实在令我担心。”
“是淑贤,是她打我。”Cynthia和盘托出,“她知道了。”
徐医生明白一切。
“我不是一个好妻子,也不是一个好朋友!”Cynthia不断自责,“我令一个良善的女人变成疯妇。”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徐医生尽力安慰妻子。“来!先让我为你疗伤。”
徐医生耿耿于怀地想着解决方法,但他发现有些事情是不能被解决的。
三日之后,在徐医生上班后,Cynthia接到成德的电话。
“我是成德。”成德呢喃地,“我们可以谈谈吗?”
“是你。”Cynthia着紧地,“你还要致电给我?”
“是关于淑贤的。”
“我知道,她三天前来过找我。”Cynthia茫然地忆述,“她当时很激动。”
“但她已经失踪了三天,我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成德就更迷惘。
“外面到处也是炸弹,她可以跑到哪里去?”Cynthia努力地想。
“她离开你之前说过什么?”成德着急地。
“她说她不会悲惨地接受。”Cynthia揣测,“我想她不会做傻事吧!”
“傻事?”成德一直避免想那些令他最担心的事。
“我想既然她如此说,应该不会自杀吧!”Cynthia说出成德的担忧。
“如果她再来找你,请你尽量留住她。”
“我会了。”Cynthia歉意地,“成德,真对不起。”
“这句话怎会是你说的?”成德没有因为妻子的离家出走而减少对Cynthia的迷恋。
男人是可以左边脑袋在后悔,右边脑袋在明知故犯。
“淑贤要求离婚,我不知她是说真还是说假。”成德告诉Cynthia。
“别想最糟的!”Cynthia安慰。
“但我也不知道什么才算是最糟的。”成德无奈地。
“对不起,我令你做了一些后悔的事。”Cynthia惭愧地。
“男人会沮丧,但对这种事我们是没所谓后悔不后悔。”
“你没有罪咎吗?”
“我不知由哪一晚开始变得麻木,不怕说谎,也不怕寂寞。”成德苦笑,“男人是不会多愁善感的。”
Cynthia对成德冷漠的态度感到惊讶。
罪,会在人的心灵起不同的变化;有些人会内疚,然而有些人会变得麻木。往往是在犯罪之后,才能看到一个人的真本性。
淑贤终于出现,但她并不是回家,而是闯上了徐医生的医务所。
这三天她一直躲在大屿山的宝莲寺,在反复的思量中,她的情绪平伏了很多,她知道从前她使用的泄愤方式是大错特错的。
“淑贤,你怎会来了?”徐医生有点意外,“我们都在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