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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要有点甜有点涩 第19页

作者:靳絜

“这样啊。”她笑得自然,问得和气。“好可惜。我一直鼓励你交个女朋友,你怎么到现在还交不出成绩单呢?”

他扯了下嘴角,企图笑得自然一点。

“柏原先生他——近来好吗?”他问候她的先生。

“好呀,怎么不好?日本人都很长寿,我想他也不会那么快就丢下我。”

“霭梅——”

他胸口一向的压力再次抬头,使他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安慰的,愤怒的。

“喔,我问过医生了,他说你的伤已经不要紧了。所以,我只来看你这一次,你等回台北之后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就好。”停了停,她笑着说:“你表姐夫要我代为问候你一声。”

“你也替我谢谢他。”他依旧说得压抑。

“我会的。喔,差点忘了问你,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还有,你跟她是在什么情况下认识的?”

“她叫葛月。我帮我姐买花,在花市里认识的,我麻烦她帮忙抬花篮。”

她点点头,从床沿站起。“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梆月在医院大门口等到林霭梅的出现之后,才回到病房里。

一直到他们回台北,有关林霭梅的话题不曾再出现在两人之间。

梆月万万没有想到,林霭梅会打电话给她。

“是,我是葛月。”

“你我在晓雷的病房里有过一面之缘。那天我来去匆忙,没机会跟你讲话,好可惜。”

梆月一时间接不上话。林霭梅温和的口气让她不寒而栗。

“我也觉得很遗憾。”良久,她应酬了一句。

“你跟晓雷还有联络吗?”

“偶尔。”

“你们在一起都聊些什么?”

“聊他和你的事。”

“哦?他还告诉你这些?”

“嗯。我写东西,他大概是想提供我素材吧。”

“你知道多少了?他跟我之间的事。”

梆月又答不出话来了。这一刻,她相信自己真的是个超级理论家。与其说写作是她的兴趣,倒不如说是出于一种补偿心理。很多她在书里教别人做的事、讲的话,都是她自己做不到、说不出的。如果她把自己写进书里,恐怕也只够格当个令人同情的弃妇,绝对成不了夺人所爱的第三者。

“你感觉得出他在讲故事时的心情吗?”

“我想他应该有点后悔吧?他说他的爱情没有修成正果,指的应该就是跟你的这一段。”

梆月直觉地敷衍她,目的在保护自己,也保护杜晓雷。

“讲完了吗?”

“还没。”立刻她又改口。“喔,应该是完了,因为你已经结婚了。”

“是吗?”林霭梅轻笑着问。“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我嫁给了什么样的男人?”

“没有。”

“你想知道吗?”

“我猜你嫁的是个好男人,以世俗的标准来看。”

“为什么这么猜?”

“否则你不会放弃杜晓雷。”她替他吐着不平和不屑。

那天她在医院大门附近,看见林霭梅上了一辆豪华轿车,有私人司机。想她必是嫁给了财富,一种很安全的安全感。

“我先生比我大三十岁。”

接下来的一句话震住了葛月。这么大的年龄差距不是她可以接受的,即使那个男人富可敌国。

“你很意外,对不对?”

“呃——是有一点。”

林霭梅又笑了。那笑声听在葛月耳里是凄凉的,带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恨意。

“葛月。”笑声停了,她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喊得很沉重。“你会爱上晓雷吗?还是,你已经爱上他了?”

吸了口气,葛月决定说出实情,这部分她很肯定。

“我们已经相爱了。”

“你错了。”

像是头部被人狠敲了一记,葛月愣在当场。

“他无法爱任何一个女人。”林霭梅的声音已变得冰冷。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会解释给你听,但不是现在。改天我再打给你。”

电话被挂断,葛月久久不能思考。

连续几天,葛月都无法思考。那些可以轻松换钱的文字,在听见“他无法爱任何一个女人”之前,可以毫不困难地被写出来、寄出去;而现在,她什么也写不出来了。

她再度处于没有晨昏的状态,夜里睡不着,白天睡不好。

她听见门铃声,但她无法下床应门。

梆母最后不得不拿钥匙开门而入。

“你睡死啦?按了半天铃也不来开门!”她直奔女儿房里,责备声响彻整间房子。“快起来打扮打扮,然后跟我走,你陈叔叔今天过六十大寿,你少给我装死装病的,我今天就是用绑的也要把你绑去见你陈叔叔和他那些亲戚朋友!”

她头昏得无法回答妈妈的话。浑沌间,她想到的是另一个六十岁的男人,林霭梅的丈夫。

“妈,我是真的想睡,不是故意要气你的。”

梆母不信,死拉活拖她下了床,她竟躺在地上继续睡。

“你没怎么样吧?”情况好像不太对,葛母怕她真的有问题,又使劲把她撑回床上躺着,紧张兮兮地模模她的脸颊和前额。

“睡饱就好了。”

梆母又起疑心。“葛月,你说实话,你,你,你是不是怀孕了?”

她还是不清醒,但是更不耐烦。

“妈——我只是几天没睡好,想一次睡个够,你干嘛联想力那么丰富啊?受不了!”

“真的吗?”葛母依然半信半疑,不客气地模了模女儿的肚皮。“不是最好。既然你说你跟他没怎样,我就姑妄听之。不过我提醒你继续睁亮眼睛,一路平安无事;你不要等哪天出了事再来找我哭诉,说你后悔没听我的话!”见女儿根本没反应,她追问:“为什么几天睡不好?”

梆月连自己都不想回答了,何况是妈妈?她一动不动地躺着,双眼紧闭。

梆母气急败坏地来,垂头丧气地走。

梆月睡到深夜才醒。

突起的声响没吓着她,但她犹豫着该不该接电话。

来电者可能是故事里的男主角,也可能是女主角。女主角舍男主角,嫁给一个比自己大上三十岁的男人,这样的一个故事背后的真相,是她能负荷的吗?

她坦承,自己一直在追寻真相,然而在追寻的同时,她也害怕知道真相。

“喂,葛月吗?”

“是。”是女主角打来的。“请讲。”

林霭梅料她知道自己是谁,于是没报上姓名,直截问道:“晓雷告诉过你,他一直不跟我结婚的理由吗?”

“提过。”

“他现在的经济能力已足够他养好几个家了。你说你们已经相爱,那他可曾向你求过婚?”

梆月听得出她是想间接证明那句“他无法爱任何一个女人”。

“不曾。”

“葛月,晓雷一定对你说了很多我和他邻居那几年里发生的大小事吧?”不待回答,她径往下说:“你也听我说一遍,可以吗?看看我说的和他说的是不是一样。”

“可以,你说吧。”

半个钟头过后,她说有事要忙,于是挂了电话。葛月又听了一些很平淡的东西,然而这些东西正在加深她和杜晓雷的距离。

她感觉得出,林霭梅试图透过这些平淡的东西传达一项讯息,那就是,男女主角的关系曾如贾宝玉和他身上的那块玉一样,一刻不离。

梆月把冷气关了,因为她觉得好冷。打开窗子,她吸了口夏夜的风,发现杜晓雷站在路灯下。

路灯如昨,他的身影如昨。

他消失在路灯下不久,她的门被轻叩三声。

“为什么不按铃?”她开了门立刻掉头回客厅。

“‘谁在敲门?’”他笑着在她身旁坐下。暗示着自己曾看过她这篇短文。

“你是林霭梅的邻居,不是我的;我的邻居是宋绍钧,只有他可以敲我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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