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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蝴蝶兰 第85页

作者:晨蔷

白蕙趴在桌上嘤嘤地哭了,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妈妈,可怜的妈妈!”

“太太,您早。”侍女阿红轻手轻脚地走进方丹的卧室,朝方丹的大床打一声招呼。如果太太有什么事,这时就会把她叫过来吩咐。没有,她就再退出去,在外面等候传唤。

方丹早就醒了,但不想起床。猩红的鸭绒被那头,高高的软枕上,一头乌云自由而零乱地披散着,一股淡淡的烟雾正从那里袅袅升起。她正躺在床上抽烟呢。

这些天来,方丹深深感到精神不济。健美操早已不做,外出应酬也基本取消,连三顿饭都懒得下楼去吃。每天不知在想些什么,老是神思不属的样子。

这个一向要强的女人,被接踵而来的变故击倒了。

如果说,西平的出走还没有使她完全丧失生之意趣,她还硬挺着,希望着总有一天儿子会回来,那么几天前树白的突然失踪,可以说给了她致命的一击。

那天,当阿根老头跌跌冲冲地前来报告,说他已找遍了他们居住的小灰楼和丁鲍馆的旮旮旯旯,到处不见树白的影子时,方丹一下子几乎要昏过去,幸好阿红眼尖手快,把她换坐在一张椅子上。

几天来,她不知打了多少电话,不知发过多少脾气,她动用一切所能应用的手段,可是,树白竟象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

方丹这次是真的垮下来了。丁文健急得团团转,林达海又找不着——他家里说,他有事到外地去了。等他回来就叫他去丁鲍馆。丁文健只好自己守着她。

偏偏方丹又不要他在旁边。她让文健照旧去公司。文健不去,她竟歇斯底里地大发脾气。就连她最宠信的阿红,这两天也不知冤枉地挨过多少骂。

有时候她一整天也不起床,不是昏睡,就是吞云吐雾。她可以一连几个钟头一支又一支地抽烟,并且睁大眼睛,凝视着龙蛇般变幻着升腾着的烟雾,仿佛这其中有什么奥秘,仿佛从中可以参透使她困惑的人生难题。

别人也许不怎么了解,她自己却是再清楚不过:她的心,这辈子只给过两个人,偏偏这两个人都弃她而去了。她的心怎能不因此而被撕得粉碎!

“难道这就是命运的报复?难道这就是我应得的报应?”她真想跳起来责问至高无上的上帝,当然实际上她并没有动。

她似乎看到自己喷吐的袅袅烟雾,慢慢地变幻着,终于凝聚成一张她极熟悉的脸。是的,那是她如梦的大眼睛,那是她小小的弯弯的嘴角。现在这嘴角下垂着,显出一副哭腔。喂,你还哭什么,树白和西平都走了,我已经一无所有,你该高兴了。哦,竹茵,这一切是不是你在冥冥中的唆使和安排?原来你阴魂不散,你不肯放过我,你要报复。

可是,二十年前的事,能怪我吗?我不该保卫我心灵中最宝贵的那片爱情吗?……那是在方丹带着西平,在南洋的姑母家住了半年多回家之后。

一个皎月当空的夜,方丹睡不着。与树白分离四年,刚从巴黎回来的她,曾带着与当年同样的热情,扑向树白,但树白却冷漠地拒绝了她,这使她伤心。唯一感到欣慰的是,树白的病并不如想象中那么严重,甚至可以说已基本恢复正常。但这次从南洋回来,情况却不同,她去看了树白几次,发现他心情烦躁,容易激动、似乎有重犯旧病的征兆,这使方丹心中不安。

她想到花园中去走走,刚出房门,一个匆匆而来的人影把她吓一跳,闪在一旁看时,原来是树白。他正蹑手蹑脚向三楼走去。她好奇怪;“他怎么到这儿来了?他上三楼干什么?”于是改变主意,尾随树白也上了三楼。

眼睁睁地看着树白进了竹茵的睡房,方丹的心激动得怦怦乱跳。她跟过去,先在门口静听,不见响动,便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往里看。没有看到竹茵,却见树白正跪在她的床边,拼命地吻着被单、毛巾、枕头,一边喃喃地说:“竹茵,竹茵,我是多么爱你,你答应过永远和我好的,可为什么这些天总避开我,不理我,你会抛弃我吗?竹茵,你这样,我受不了,受不了……”

突然,树白似乎发现背后有人,猛一回头。方丹急忙闪过一边,躲在阴影里。一会儿,她就见到树白满脸仓惶紧张的表情,跑出竹茵的房间。

方丹再也不想去花园,她回到自己房里,气得发抖。她决不允许任何人夺去树白,这是她的禁脔!即使她自己不能完全地得到他,但也决不允许任何人分享!因为是树白给她最纯洁而甜蜜的初吻,是树白给了她儿子的生命。她愈想愈气,怪不得现在树白对自己感情冷淡。有几次当她象过去一样去抱吻他,用自己柔软滚烫的躯体去贴近他时,他竟用力把她推开。现在才算找到真正的原因。

突然她又想到,最近曾几次发现竹茵在早饭时呕吐,脸色发白,天哪,莫非她怀上了树白的孩子?

想到这儿,她从桌上拿起一柄水果刀,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卷钱,匆匆上楼回到竹茵房间。

竹茵终于回来了。她推开门,见方丹坐在她房里,不禁大吃一惊,本来就瘦削而苍白的面颊,紧张得失去了仅有的一点血色。

“这么晚,你上哪儿去了?”方丹一开始就咄咄逼人。

“我在花园里散步。”竹茵低声回答。

方丹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散步?不是和人幽会吧?”

竹茵不觉柳眉倒竖:“太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还问得出口!”方丹恶狠狠地说,“你和树白的事,我全知道了!我要你今晚马上离开这里,从此不见树白的面。否则我们就同归于尽。”说着,她举起那把水果刀,那刀在电灯照射下,闪着森森的寒光。

竹茵泪珠滚滚:“我早想走了。我只是怕,我一走,树白的病会加重……”

方丹冷笑一声:“你可真为树白着想!”

“难道你就不为他着想?”竹茵突然带着哭腔大声说,这在一向轻声细语的她是很少有的,然后她又补充:“我知道,他曾是你的情人,是你儿子的……”

方丹猛地站起,打断她的话:“我的事,轮不到你管!这总不是你勾引树白的理由。”

竹茵反驳:“我没勾引他。我们之间的感情是真挚的、纯洁的。”

“纯洁?”方丹哈哈大笑,“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哪里来的?还有脸说什么纯洁!”

极端的愤怒冲破了一向用理智筑起的防线,竹茵用气得发抖的声音说:“不许你污蔑我们。你既然无所不知,难道独独不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造的孽?”

“谁?”

“你的丈夫。你该去问问你的好丈夫!你不在家的时候,他干了些什么!”竹茵又恨又羞,泣不成声:“我早就想走了……我今晚就走……我只是要求……”

“你要什么?钱吗,给你!”方丹把一大卷钞票扔到竹茵面前。

竹茵看都不看一眼:“我不要你的恩赐。我只求你们,对树白……我走之后,让他慢慢适应一下,干万不要再让他犯病……”

“这个你放心。可是我也有一个条件,我与树白的事。你可曾对人说过?”

竹茵蔑视地看方丹一眼:“别怕,我连你丈夫都没告诉。”

竹茵果然当晚就走了,而且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丁文健不敢问方丹,私下里却寻找过,可惜全无结果。而树白在竹茵走后不久就犯了病,而且愈来愈重,成了不可救药的精神病患者。他偶尔也许清醒一阵,但必定很快又糊涂起来,甚至疯癫如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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