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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出曲 第17页

作者:长晏

他黯然许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不要找了,汉庭哥说带你一起出门,让我告诉你,那天是他不好,叫你别放在心上。”

白岫顿住,缓缓看过来,烛雁揉揉他的下巴,有点小胡碴冒头。她好玩地笑,才乍想起自己的眉,刚才在他脸上怀里蹭了又蹭,赶快模一模,抱怨着:“是不是都擦掉了?”

“没有,还在呢。”他微微露出笑意,指尖划过妹子眉稍。

“明天下山吧,大家都很担心你。加新嘎在生病,不然泰占哥就一起来找你了。”

“我想去找爹。”

“找爹干嘛?他要是知道你和我一起到省城,会拖着你不准你去。”或者,不放心地一同巴巴跟去。

“我去跟爹说……”他停下,忽然转了话问,“爹很疼我,为什么不把你嫁给我?”

烛雁一口干粮噎在喉咙,古怪盯了他半晌,含糊道:“大哥,你又瞎想什么,快吃……唔,硬的话,就在火上烤一下。”

“为什么?”他执意问,不听她敷衍。

烛雁被问得没法,只得掰道:“大哥又聪明生得又俊,爹怎么舍得给我糟蹋。”呸呸,只怕阿爹还真是这样想。她傻里傻气的大哥呵,最近对婚姻嫁娶还真是热衷,而且目标直指自己。他懂得什么呢,只是不想和她分开吧。

“烛雁很好。”他认真而虔诚地道,“很好很好。”

“嗯,很好很好。”烛雁忍不住学他,笑他。

白岫眼里柔和,缓缓靠过来,额头贴着她。烛雁正笑着,要抬头和他说一句什么,他的唇已经压下来,覆在她唇角。

烛雁心念一恍,手比念头更快地伸出,捂住他的亲吻,郑重坚定地告诫他:“大哥,不应该!”

不应该——

手掌上方,白岫的目光深深,悲伤地看着她。

烛雁心里蓦痛,那个有着清澈眼神单纯笑容的兄长哪里去了?眼前的人,瞳里这样忧伤,面孔这样陌生,他想要怎么样?亲一亲抱一抱之后呢?难不成天长地久一生一世!

他是亲人,却并不曾认为有一天会与她变成了……其他关系。

白岫轻柔拉开她的手,幽幽问道:“烛雁为什么不喜欢我?”

她强笑:“谁说不喜欢……”

“不是平时的喜欢,是可以做夫妻的那种。”

大哥连这个都知道?她都不太明白唉。

她有些结舌:“那个、我从来没想过……”

从来没想过,大哥忽然有一天开了心窍,想要——和她做夫妻……

乱七八糟乱七八糟——

食不知味地吃完干粮,慌乱地催着:“赶快睡一下,不然天都亮了!”于是和白岫挤在窝棚里,将就着并肩而卧。

山林的夜,漆黑而寂静,深幽清冷的空旷。只有窝棚前的火堆,温暖地燃烧着,偶尔发出轻微的焦裂声。

狭挤的空间里,呼吸都清晰可闻,兄长怕她冷,始终都围着她护着她。

这样近的距离,为什么感觉还是遥远,怎样才能更靠近?不必担心一觉醒来,才发现对面的人早已消失不见,只有自己一个人,孤单得茫然无措。

“大哥,不要找爹了,明天,我们一起下山,好不好?”

“……嗯。”

烛雁,我想我是死了,我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你说不应该,你说没有想过,我就已经死了。

“大哥……”

“嗯?”

“唉,没事,睡吧。”

深得像梦一样的夜,安静得什么都湮没了。

第7章(1)

时汉庭与烛雁去省城,到底带上了白岫,卢射阳也自告奋勇地一同陪行,并很骄傲地说明有朋友住在城内,可以让烛雁白岫住朋友那里,不必让时汉庭亲戚为难。

马车颠簸了六七天才到省城,其他三人还好,时汉庭书生体弱,很不争气地病倒了。亲戚是一家三口,年迈的夫妻老来得子,膝下只一个十几岁的爱儿,烛雁去了也不方便住,于是和白岫一同住进了卢射阳朋友家里。

时汉庭病了十来天,白日里烛雁去照顾他,浆洗他换下的衣袍,也帮时家亲戚做一些杂七杂八的家务活,傍晚才回住处。白岫已被卢射阳拉着在省城通逛一遍,借住的刘姓朋友慷慨大方,热情邀请两人到城郊踏青。

初夏的太阳暖洋洋的,柳树翠绿,枝条千丝万缕,在微风中悠悠垂曳。烛雁在井边洗衣服,左一盆右一盆,左边是白岫的,右边是时汉庭的。

她两下瞧瞧,拉过左边水盆:“先洗大哥的。”大哥的衣衫看起来比较亲切,洗起来心情愉快。至于右边那盆——她用手背蹭蹭下巴,若是陌生人的衣衫,她也能平静地洗了。但挂着未婚丈夫头衔的男子的衣衫,总是让她觉得怪异且不舒服,洗几次也抛不去一种下意识的排斥感。

难道她是天生不适合嫁人的?

翻翻白眼,怎么可能!她没觉得自己有出家看破红尘的意图啊!

忽然眼角瞥到柳树下站了个人,扭头看过去,是白岫站在那里望着自己。

“大哥,你不是和刘爷他们去踏青?”

他走过来,蹲在旁边,闷闷道:“你又不去,有什么意思。”

烛雁笑了笑,顺手把水盆推过去:“不去的话,就帮我洗衣裳。”

白岫听话地帮她忙,挽袖沾水,拎起衣衫时看了看,“这是谁的?”

“汉庭哥的。”

衣袍被丢回水盆:“我不给他洗。”

烛雁盯他一阵,将自己手底那盆换给他:“那你洗你自己的,我洗汉庭哥的。”

白岫看着她将时汉庭的衣物拖过去洗,湿淋淋的袍子缠在她纤细的指间,心里泛起一阵异样,赌气又将两个水盆调过来:“我洗他的。”

“怎么了?”

“你洗我的。”将自己衣衫再往烛雁手里塞一塞。

耳鬓被掸了一指水,抬眼看,烛雁抱着膝歪脸瞧他,忍俊不禁地笑,那么娇那么俏,笑得他心情骤好。

“对了大哥,昨天刘爷家里来了一位新客人,你有没有见到?”

“没有。”

“他向我打听你是哪里人,叫什么、父母是谁。”

“哦。”

“我说我也不知道,他就说他知道。”

“哦。”

烛雁凝视他,轻声道:“大哥,你知道你的来历吗?”

白岫摇头,见烛雁始终瞧着他,他也很快乐地回看过去。四目相对,他先忍不住害羞,又舍不得撇开视线,目光有点飘忽起来,连觉察到背后乍起的风声也不想理,就这样看着烛雁就好,一直一直看着她就好……

“大哥,你发什么呆!”还是烛雁先有动作,湿衣一甩抡出去,砸开来人的袭击。将白岫拉到身侧,警戒盯着无声无息出现,又蓦然出手相袭的男人。

这人正是见过的昨天新来的刘府客人,近三旬的年纪,英挺剽健,浓眉端正,冷冷盯着白岫。

“你果然还活着!”

白岫疑惑看向烛雁,小声问:“他为什么这样说?”

烛雁暗暗握紧他的手掌,冷静打量这人,他脸上流转了多少难言复杂的情绪,是悲伤是愤怒是不平?他与大哥有什么渊源,是敌是友,找寻大哥多久?

“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去?整整七年,所有人为找你翻了天,你却在这里逍遥自在!”他恨恨低吼,探手当胸抓来,“你还有心,就跟我回去。”

白岫挽着烛雁退后两步,不解格开他手掌:“回哪里?你又是谁?”

“你当然不知道我,我识得你就够了!”他步步紧逼,愤恨切齿,“你究竟想让乌雅等你到什么时候?”

“乌雅是谁?”

“你……”

烛雁平稳迈前,那快红了眼的男子手掌及时顿在中途,厉声道:“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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