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简,难道你不知道可以通过取悦我来得到你想要的——”瑞安厉声地说,在看到简眼角晶莹的泪水的时候,他皱起了眉头。他从她弯曲的手上掀开了枕套。“我的天!简,这是我弄的吗?”他害怕地小声说,“你的手指——好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他轻轻地碰了一下那肿胀的皮肤,简又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申吟。随即她把那只手小心地放到心口上,好像它是一只受伤的动物,瑞安迅速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知道我昨天晚上很粗鲁。可是,我知道我自己的力量——我不相信我会伤害你。”他声音颤抖地说,脸上同时现出极度内疚的表情。“看在上帝的分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真不相信我能把你伤得这么厉害,而自己还不知道——”考虑到他不遗余力地通过各种其他途径伤害她,他对她身体所受的伤害感到如此歉疚倒真是怪事,简难过地想。但她也可以看出,他此刻的表情都是发自内心的。
想用谎言来折磨他是一件诱人的——非常诱人的——事情。可此时的疼痛已使她无力去折磨任何人了。
“这不是你干的。”她喃喃地说。
“不是我干的?”他又仔细看了一眼那伤口以后,嘴角舒展开来一些。“不,当然不是我干的——肿成这个样子绝不是几小时之内的事情。但要是它昨天晚上就是这个样子……那我倒是可能没注意到,这屋里的灯光很暗。可是,在餐厅里我不会注意不到的——”他突然停住了,眼睛盯着她那毫无血色的脸。“除非你带着手套……”他缓慢地说。“昨晚我就觉得奇怪,你一反常态,弄得我不知所措。难道这是你的圈套,简?你不让我看到你的手,难道就是为了不让我看出你的软弱和所受的伤害?”
他知道得太多了,他一直就是这样。“我一点儿不软弱,”她仍旧倔强地反驳,但已感到有些理屈词穷。
“是不软弱。你只是傻得不知道自省,倔得不知道自爱。”他说着拿起床边的无绳电话。
“你干什么?”“我不知道那是怎么伤的,但是必须马上进行治疗。”他担心地说。接着拨了一个号码。
“已经治疗过了!”她大叫说。“我不傻——”过去每当她的主意和父亲的不一致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指责她。
他没有理她。“喂,是卡尔吗?我是瑞安,有件事需要你。”他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着步,并捡起地上的衣服。
简蜷着身子,强忍着疼痛,大叫着说:“你干什么,我不需要医生——”她说着不由得停住了。原来他拉掉了腰上毛巾,把电话架在肩膀上,开始面对着她穿上紧身裤衩和裤子。她真切地看到他的。
他关掉电话,随手把电话机放到桌上,穿上他的蓝色衬衫。
“我有大夫,我可以去找他——”
“你哪儿也不能去,就在这里等医生来。”
“饭店的医生?”她的心不由得一沉。饭店医生收费很高,而且,饭店不是传播流言的最好场所吗?如果她和瑞安·布莱尔睡觉的事公诸于众,她后半生的日子就会比现在更加难过了。简试着把一只脚伸到地上,竭力护着她的手,同时依然保持着端庄的姿态。
“不,是我的医生。你会看到他非常能干,非常谨慎。”
“你叫来了你的私人医生?”看着他把自己的衣服团成一团,放在不远的一把的椅子上,可自己又偏偏够不到,简更加气愤。“我可不见他!”
十分钟以后,她愤怒的叫喊变成了不满的申吟。但依旧裹着被单蜷缩在床上。而他却骂她顽固不化。
“你至少得让我有空穿上衣服——”
“噢,看上帝的分上,他是个医生,什么的女人没见过。”
她不知为什么脸红了。“可是,如果他进来一看我这样和你在一起,他会认为,会认为……”
“认为我们刚刚度过了一个大满足的风流夜晚?”
她闭上眼睛,不理睬他说的大实话。
“如果他看到你在早上七点钟仍旧穿着到处露肉的晚礼服,他也会得出同样的结论。”他用一本正经的口气说。“衣柜里挂着一件浴袍,你要不要先把它穿上?”她只好勉强同意了。可当他拿过浴袍的时候,她又不得不在他的帮助下把左手伸进那长长的袍袖。奇怪的是,在她一直努力用被单遮挡住身体,直到把浴袍整个穿在身上时的过程中,他并没有发出任何讥笑。简决定还是冲一个热水澡,这在他们之间引起了激烈争执,但就在这当儿,传来一阵敲门声,简骤然紧张起来。医生肯定不会来得这么快,在瑞安转身的时候她急忙抓住了他粗壮的胳膊。
“一定是戴恩,我可不想看见他。”
“你是在请求帮助吗,简?”
像触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她立刻把瑞安的胳膊放开了,并骂了一句。可他却微微一笑,做了一个轻快、放肆的动作,使他显得完全像个天真的孩子,他走到门边,先把上衣的纽扣扣好,然后打开了房门。简只听到他和来人说了几句话,就见他把一个放满银盘子的大托盘端了进来。“这是什么?”
“早饭。我刚才订的。”他把托盘放在床另一侧的小桌上,然后一一揭开银盘上的盖子,露出下面的燕麦粥、水果、全麦的面包和一壶咖啡。
“我可不饿。”她冷冷地说。
“对,但是我饿了。”他说着坐到了桌边,并把一块餐巾铺到膝头。“我还有一天的事情要做。”她可没什么事可做。由他说吧。他开始安静地进餐以后,她仍旧默默地坐着,焦虑却在她心头滋长。她感觉到他在看着她,她试图再次摆出傲慢和冷淡的样子,可这一次她却没有成功。疼痛使她烦透了表现勇敢,也使她烦透了装出她本不具有的样子。那些样子除了哄骗她自己以外,又能哄骗谁呢?
穿着整齐的灰色制服的福雷大夫的到来确实给简增添了意料之中的麻烦。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金发的瘦小男子。他像黑豹一样身手矫健,他先把房间里的安全出口迅速察看了一遍,然后递给瑞安一只黑皮箱。此人在简向瑞安打那一拳的时候,就站在瑞安身边。后来为她推开旅店大门的也是他。当他看到简坐在床上的时候,他的眼睛瞪大了。在瑞安向简介绍此人是他的顾问的时候,简扬了扬下巴。但瑞安并没有说明卡尔·特雷沃是哪一方面的顾问。当他看到她肿胀的手,然后又把目光投向瑞安结实的下巴的时候,简的心收缩了一下。
“特雷沃先生,”她连忙装作很礼貌的样子打招呼。心里却希望以此打断他心里刚刚出现的怀疑。
“叫我卡尔好了。”他和气地说,并不欣赏她的礼貌。然后,他脸上现出一种高雅的怜悯表情,冲她的手点了点头。“这看上去伤得很不轻啊,舍伍德小姐。难怪瑞安很担心。”然后他显出更亲热的样子说,“掌骨骨折,是吗?”简正在琢磨该如何对答的时候;瑞安打断了他们。他有些不耐烦地叫他的顾问到门口去,“谢谢你,卡尔,我想这里的事有我和医生就可以了……”
“用不用我在门外等候?”
这个问题使他定睛想了一会儿。“我的车就停在外面,所以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了。我还不知道大夫要诊治多久呢。你还是先回办公室去,告诉艾琳我今天可能会晚一点,让她把我今天上午的日程安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