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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里龙吟1 第11页

作者:铁勒(绿痕)

“大胆!”坐在一旁的顾长空,头一个看不过去他那目中无人的傲慢之状,但坐在案内的玄玉只是朝他摆摆手。

“康大人。”重新在案内坐正后,玄玉交握着十指,再把问题指向在场另一个也该负责的人,“河南府闹旱既已有三年,你身为洛阳太守,洛阳官仓归你治下,你可有开官仓派粮救济百姓?”

年过四十,仪态稳重持成的康定宴,先是慢条斯理地朝玄玉恭身一揖,而后徐徐缓缓地应道。

“回王爷,洛阳官仓里早已无一米一栗。”

“你说什么?”面色微变的玄玉,交握的指掌忍不住收紧了些。

康定宴大方地仰首朝他一望,不介意再把话说一回,“洛阳官仓无粮。”

就在康定宴话一出口后,堂上其它官员,唇边纷纷扬起笑意,而有恃无恐的康定宴,则是将腰杆挺得更直。坐在堂上将他们一举一动都看在眼底的玄玉,马上回想起那日要入城之时,城上军卫所说的话,半晌,思索出个端倪的玄玉,总算是明白了眼前洛阳城的状况。

般了半天,前头那两个答话的,不过是在洛阳城中看人眼色的,虽然程兆翼身为河南府之长,但在这座洛阳城真正为首的,却是这个手握钱粮的洛阳太守康定宴。

他不急不徐地再问:“洛阳官仓含嘉仓,粮窖数百座,储粮可达数百万石,按理,这足以让洛阳百胜饱食十年有余,而你却告诉我,官仓无粮?”

康定宴仍是一派从容,“事实如此,官仓的确无粮。”

“为何无粮?”

他又答道:“回王爷,早在下官到任之前,含嘉仓里的官粮本就只剩百万石,这些年来闹旱,临近各州各县都向洛阳求援讨粮,洛阳含嘉仓身为国家官仓,没理由不给,因此几年下来,含嘉仓内早已无粮。”

玄玉忍不住要问:“那么现下百姓们的吃食都打哪来的?”没道理,既是闹旱又仓中无粮,那他这个洛阳太守又是怎么能够让洛阳城不出半个饥民?

“回王爷,那些都是由下官一手张罗的。”康定宴得意地向他使了个眼色,“下官自掏腰包买粮济民已两年有余。”

明白他眼神的玄玉,面色无改地接下他的暗枪。

哼,没追究他官仓无粮之罪,他倒邀起功来了?

“即便眼下的米粮都是由你张罗的,那也只能救一时燃眉之急。”玄玉干脆顺着他的话锋打蛇随棍上,“官仓无粮这事,你说,你打算怎么办?”

岂料康定宴却是推得一干二净,“王爷,你这话问反了,你是洛阳总管,权掌整座河南府,治权远在河南郡令之上,而下官不过只是河南郡令之下的一名太守,下官以为,应当是下官问王爷一句,王爷你打算拿全河南府百姓怎办才是!”

当下面色转为铁青的玄玉,两眼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堂上推他入套的康定宴,而康定宴,则是好整以暇地模拈着自己所蓄的长须,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棒着堂帘,站在内堂将外头听得一清二楚的袁天印,反应只是冷笑地扬了扬嘴角,而后走至内堂的案上振笔书了两封短笺,将它们分别摺妥后,他又自候在一旁的堂旭手中取来两只信鸽,分别在鸽脚的笺筒内装上短笺。

推开窗棂分送两只信鸽一东一西振翅远逸后,将两手扳在身后的袁天印,又再次踱回案内,自袖中取出一本小册,提笔在上头以红墨勾点了几个人名。

第四章

“这分明就是耍咱们!”一手抓着清单的顾长空,气忿难平地两掌重重拍在桌案上。

“查出来了?”埋首在案内的玄玉,只抬首看了一眼,又继续看着他手中的公务。

火大的顾长空,一把将调查来的清单摊在案面上。

这些天来,被玄玉派去调查完康定宴的身家后,顾长空就咬住康定宴旗下的房产一一清查,可结果却在房产上头无一所获。但是被玄玉派去暗中调查已经空了的含嘉仓的亲卫,却在其中一座仓里的地窖中,找着了为数不少的官粮,而在那座官仓的外头,不但没有一名官兵守粮,反倒全是康定宴手下的奴仆。

“查出个什么结果?”将公摺批到一个段落后,玄玉将手中的笔搁在笔案上。

彼长空将清单往前一推,“你瞧瞧,所剩下的官粮全都在他康定宴手里!”

“玄玉,现下百姓所吃的,不是康定宴筹钱买来的,百姓吃的都是官粮。”也已经看过清单的冉西亭,实在没想到身为洛阳父母官的康定宴,竟然以这种手段来中饱私囊。

玄玉淡淡轻哼,“康定宴囤官粮卖予百姓?”意料之中的事。

“没错!”顾长空边说边移过案上的灯火,照亮了清单后要他也看看,“那老家伙他才没掏他的腰包,他是拿着官粮去发他的国难财!”

这坐在一旁品酒的袁天印,毫不意外地轻摇着墨扇。

“拿朝廷的米粮赚他自个儿的银子,的确是笔绝佳的无本买卖。”

彼长空不是滋味地看了落阱下石的袁天印一眼,而后又回过头来对按兵不动的玄玉大喝。

“走,咱们找他讨粮去!”岂有此理,东西就在他的手中他还睁眼说瞎话?就趁机去找他把帐算一算!

玄玉泼了他一盆冷水,“地头是他的,人是他的,你凭什么去讨?”

“凭你是他的顶头上司啊!”这还用问?

“那你也要看他有没有把我看在眼里。”玄玉早就把康定宴能推托的说词都想过一回了,“还有,那些米粒上头,可有写着官粮二字?他若硬要说那些粮是他自个儿的,你又能耐他如何?”

“难不成你要眼睁睁的看他变卖官粮发大财?”顾长空一口气把眼下未出现的隐忧也抖出来,“虽然目前整个河南府尚未出现饥民,但总有天康定宴的粮会卖光,百姓也总会有拿不出银子买粮的一日,不快些想想法子,到时该怎么办?难道你要等河南府出现饥民吗?”

“依我看,不如……咱们将这事奏禀圣上吧。”想了很久,冉西亭还是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

“不成。”玄玉立即回绝。

“为什么?”冉西亭错愕地望着他。

“我是来为我父皇解决难题,而不是制造难题的。”一手撑着面颊的玄玉,边思索边以指轻敲着案面。

彼长空忍不住要为冉西亭帮腔,“但这情况你不向朝廷求援,你还能怎办?”整座洛阳城里的官都摆明了要和他们过不去,他们这一伙人在这人单势孤的,不向长安求援,难不成就这样继续被他们一路压着打?

袁天印愉快的笑声又从一旁传来。

“官仓无粮,这只是个开头,往后还有得瞧呢!”

彼长空忍不住再瞪他一眼,“咱们已经够烦了,你就别再说风凉话了好吗?”什么解决问题的法子没想到一桩,就只会在后头扯后腿,他这王傅是当来干啥的?

“只要王爷一日有名无实,那么就一日只是个占了名份的空壳。”也不管顾长空的冷眼一阵又一阵,袁天印犹自顾自地说着,“眼前官仓无粮只是个小名目,我相信,日后,洛阳太守会拿更多名目跟咱们斗下去。”

“你……”很想去把他的嘴巴封上的顾长空,才挽起衣袖,立即就被捉住他腕间的玄玉厉目一瞪。

满月复委屈的顾长安只好閤上嘴,识相地踱到冉西亭的身边。

“与其治标,倒不如治本。”举杯再饮了一口美酒后,袁天印漫不经心地说着。

玄玉听了,脸色微微一变,随即自案内起身,走至袁天印所坐的花椅旁隔着小桌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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