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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難言 第20頁

作者︰謝璃

那得走上一段私家路,再等上一段時間才坐得到社區巴上。對外主要道路只有一條,何來的不順路?不過是不願和他共處罷了。

他微惱,任她走開,開始食用早餐。吃了兩口,把正忙活的廚子叫過來,「煮點瘦肉粥,別太油膩,讓太太吃,看著她吃完,記得幫她叫車!」

沒來由的煩悶在胸口沉積,他提早離開大屋,驅車到公司。

他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她像養錯地方的蘭草逐漸委靡?她不反抗也不順從,氣色越來越差。兩個人在大屋里活像在捉迷藏,他前腳才踏進有她的空間,她後腳就離開;逼不得已面對面,她的視線永遠不在他臉上,但也不似有恨意,較接近的形容詞是認命,里面不時夾雜一抹稍縱即逝的憂傷。假以時日,他幾乎可以斷定,她會枯死在他面前。

是不是該放手?

直接到會議室里坐定後,耳聞部屬輪流報告,腦袋里轉動的是同一個問號。

他從前的生活本來就沒有她的存在,少了她又如何?她從不曾給他一個由衷的笑容,從不!不是針鋒相對就是不理不睬,可仔細思量,他何嘗在他處擁有過由衷的笑容?她那雙大眼早就看穿了這一點。

還是放手吧!這個念頭一再反復,他的眼前就不斷出現她的一顰一笑,她抿嘴的嗔容,她作畫時的凝神,她瑩白透明的肌膚,他進入她體內時那倉皇驚疑的眼神,她忍著不適承受他時的泛紅頸項……

放手吧!回到沒有交集的從前,讓她自由——

「不!」

這個字月兌口而出,他立即接收到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的狐疑目光,財務長清清喉嚨,不甚明了地問︰「景先生,這項議案是您上次批準的,您突然反對是為什麼?」

他及時回了神,讓表情回穩,挽回失態,「我是指,別延後增資,無論如何要提升產能,這是一貫目標不是嗎?」

精神不能集中,提早結束會議,部屬散去,他往窗前一站。下雨了!大樓室內听不到淅淅瀝瀝的落雨聲,她那間睡房卻因一排玻璃雨檐而有惱人的擊打聲……

「景先生,半個小時後車子在大門口等,應該在兩點以前趕得到工廠。」特助站在會議室門口提醒。

他舉起右手表示知悉,接著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你知不知道,這雨要下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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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越夜越激烈,他一下車,司機忙為他打傘,西裝仍濕了半片肩臂。

踏進客廳,他繞到她房前的小走道,十分意外,燈光已滅,她竟已入睡?他比平日更晚歸,她一個人能安睡于此?

邊臆測著,他退回自己的空間,做睡前的洗浴,過後,點起走道的每盞夜燈,巡走至樓下。

天空像要在一夜之間傾盡所有的眼淚,持續原來的雨勢,雨打樹梢,樹影搖晃,在人口單薄的郊野房子里,的確擾人清夢。

他忖度片刻,走到她房門口,像是期待什麼,抱著雙臂倚門佇立,以單一姿勢豎耳傾听,接收門內傳來的動靜。

不必太久,房內興起一陣椅倒人跌的紛亂聲,他抑制一探究竟的沖動,保持原樣站穩。接著,門被猛力打開,「砰」地撞擊牆面,一張慘白的小臉和他正對面,驚愕與懼怕使她的肩頭劇烈起伏著,半張的嘴徒然顫動,說不出只字片語;走廊夜燈柔和,仍映照出她眼里晃動的淚光,她回望黑影幢幢的房內,躊躇難決,握住門把的手指結泛白。

他沒有開口,不問不說,向前輕輕攬住她靠在胸懷。她被這突如其來的友善舉措嚇怔了,僵硬著身子任由他攬抱,微微的顫栗一絲不少傳達給他。他不假思索,攔腰輕易地將她抱起,往回走上二樓。

她瘦了許多,抱她像拎只小貓一樣容易,因為害怕,一路上緊貼著他不敢放松。躺臥在他床褥里,猜不透他的意圖,她仍蜷著膝,四肢不知所措。他在她背後躺下,側擁著她,讓她像個幼兒被安全地環抱著,包裹在他的體溫里,頭頂在他喉結處,听聞他略快的心跳節奏,慌亂的呼吸漸趨平穩。

除了他偶爾拉拉被褥,和一聲耳語——「快睡!」,沒有多余的言語和動作。確定了單純的倚眠目的,她無力再做更多推敲,眼皮沉重地搭下,直到密密合上,她終于放軟了肢體,背脊完全貼合著他,過去幾天缺乏的睡眠徹底席卷,她深深沉入酣眠。

懷里的實體充塞了他一整天的空虛,深吸一口她的氣息,內心的重重圍籬就撤去一道,暖意就愈濃;再束緊她一點,滿溢的暖意使他安然地閉上眼,跟著她徐徐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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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之後,雨停了。

他們之間似近又遠的關系沒有停止。

白天,彼此的互動沒有更頻繁,她只是不再逃避面對他,兩人隔著一張長形桌沉默地用膳,她的面部線條柔軟了,他的眼神比以往和緩了,言語仍不適合出現在此階段;她對他的人還有疑慮,他則是不習慣放軟姿態,尤其牽系兩人的,是一張令人尷尬的借據,怎麼想就怎麼古怪,索性心照不宣,免去一切不必要的客套交談。

夜晚,她開始等門,多半時候在客廳等候,等到他進門,兩人眼神匆匆交會,他一語不發上樓,她默不作聲跟隨其後,他直接進了淋浴間,她自動上床就寢,留一半的位置給他,通常當他走出浴室時,她早已入睡,耽擱不到—刻鐘。

有時候困乏得不得了,她會先行上床,在偌大的睡房里,並不感到害怕,因為夜半偶爾清醒,他永遠都在身畔,手臂緊緊圈住她。奇妙的事是,談不上真正的愛與恨的兩個人,是如此協調的「伴」,他們總能以各種相偎的睡姿安睡到天明而不妨礙對方伸展肢體,仿佛從很久以前就這麼做了。

這個平和來得出乎意料,每一天,即使他到了公司,胸口那團暖意都不曾稍減,使他的步伐變輕、眉頭少皺,因而下意識避免去破壞這個平和。只有一次,僅僅那一次,差點破壞了這份默契。

某個晚上,他回來晚了,她不在客廳,他直接走到睡房,確定她在那里。

她睡著了,她的體力無法支撐太晚,所以剛住進大屋那幾天的連續失眠對她的元氣耗損很大,早睡早起一直是她保養體能的習慣之一。

他盥洗後上床,興之所至端詳著她。她踢開了被,睡衣下擺卷起,縴白的大腿自然地敞露,他明智地移開視線,注意她的側臉。她右手忽然動了動,在床褥上上下模索著,像在尋找可供依偎的什麼,人卻還在酣眠狀態。

他踫觸她的手,她抓到了憑藉,將他的手臂拉至胸前,緊緊倚抱,他的長指被迫緊貼她的胸脯,稍一縮掌,便盈握柔軟。持續了一分鐘,他的呼吸開始變得短促,睡意幾乎消失,空著的另一只手有了自己的意志,搭蓋在她果裎的大腿上,來回摩挲,滿手是涼而彈性的觸感,再往上一些,是圓巧的臀、細小的腰肢。模索的同時,亦激發了他下月復的熱流在體內回轉,他撐起上半身,握住她的腕,將她從側臥扳成仰躺,俯下臉,正要啄吻她的頸窩,一番變動令她突然睜開了眼,眼神迷蒙,有些不知所以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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