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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難言 第19頁

作者︰謝璃

她大惑不解瞪住他,簡直不認識這個人,不,是沒認識過這個人!這麼不可理喻、這麼難纏、這麼不通人情、這麼——匪夷所思!

「為什麼?」她蠕動雙唇問。她真正想問的是,他的邏輯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因為……」他看著她的唇形,沉吟幾秒,緩緩作答,「保守型的投資基金,就算不能一本萬利,基本的獲利也會有保障。這個婚姻的三年利息我還沒回收呢,怎能這麼快就撤資?再說,我其實不討厭你,保留這個婚姻沒什麼壞處,有你這個人在身邊,調劑一下一成不變的生活,也算是好處。」

她不該問的,听了直想掩耳疾走。實在夠了!把任何關系拿來秤斤論兩是他的長才嗎?

她撥掉肩上的那只手臂,拿起他電腦旁的鋼筆,捉住他一只手,在他掌心使勁寫下幾個怒意奔騰的字——「可是我現在很討厭你!!!」

他倒過掌心瞄一眼,三個驚嘆號反而令他感到妙趣橫生,不以為意道︰「我是無所謂,但你可就難過了對吧?」

她雙掌掩住面孔,哀嘆不已,一甩頭,不再理會他,堅決地離開。

方菲一走,他面色即沉,前方座位接替上一位套裝女郎,粉妝細琢的臉蛋看看他又看看窗外,探問︰「真巧,景太太剛走啊!」

他揉揉太陽穴,不準備回應,伸出手道︰「新的委托書格式修改過了嗎?拿給我看看吧!」

王明瑤露出意在言外的淺笑,手指敲敲他的掌心,「小兩口吵架了啊?」那幾個藍字張牙舞爪,恐怕只有方菲才敢直言以對。

他縮回手,利眼瞧她。他從不對外討論私事,熟稔的王明瑤也不例外。她卻大方和他對視,揚起秀眉,「很介意嗎?那就改變一下吧!我很好奇,你對女人都像對下屬一樣嗎?」

他不客氣地從她手中抽出文件,平板著嗓門道︰「王律師,我好像不是聘你來做婚姻顧問的,開始言歸正傳吧!解釋一下這個格式……」

桌面下,他的拇指不斷摩擦掌心的一行字跡,筆尖的觸感仍在上頭盤桓……

第六章

電鈴不耐煩地一響再響,她仍鎮定地伏案揮筆,將最後一朵花的花萼再三修飾。從側面看得出,她眼皮浮腫、面色青白,分明熬夜了一晚。

童絹拍拍她的肩頭,「人已經到樓下了,還畫?」

她呵欠連連,還能擠出促狹的鬼臉,以手語答︰『我努力試過了,就算不眠不休的畫到眼瞎,我的債二十年也還不完;就算還完了,命也去了一半,真是人窮志短!」這幾天她不禁再三檢討,她平靜的日子不過,偏去惹火一只打盹的雄獅,弄得人財兩失、進退兩難,到底是誰的錯?

「景先生開玩笑的吧,他根本不缺——」

她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舉高讓童絹探個究竟。

「借據?」很正式的、有雙方簽章的借據,條列細目,數字大得驚人。

她點點頭,勉強抬起兩手,『夠狠吧?怪胎一只!他去做保險公司的精算師一定也很稱職。』

童絹一臉歉疚,「方菲,我會盡快找到工作的,不會拖累你的。」

『沒人拖累我,我一向衰星當空,能幫你才是福星,你安心和小艾住這,李維新不會找到這里來的。』她打量了一下童絹的細皮女敕肉,搖頭比著手勢,『別急著亂找事做,我還有一點積蓄,餓不死你的。』

從前景懷君每個月匯出的生活費,幾乎都貢獻了基金會的圖書室設立,所剩無幾,想先還一筆都不可能。景懷君說到做到,這個月不再匯出生活費,存心讓她捉襟見肘,開口求人。

「方菲,」童絹猶疑著如何開口。「景先生過去一向照顧你,一句話都沒說,最近完全變了,和你銖必較,你是不是稍微想一想,哪個環節出了差錯?他掌控一家上市公司,要對付你是輕而易舉的事,現在要共處一室,又是在他的地盤,我擔心你一個人……」

「……」她撇嘴不以為然,他也只有一個人啊!

「我知道,這話由我來說不太對,可是,我是想,如果景先生不過是要求你听話一些,他在外頭也規規矩矩,你暫時就別再刺激他了,過一段時間,他心情好了,就不會為難你了。否則,還不知道他會使什麼手段,對你不太好。」飽受前夫折磨的童絹簡直是驚弓之鳥。

她攤開兩臂,安慰地擁抱童絹一下,做個OK手勢,『放心!我沒什麼好損失的。』不過是損失一點好心情、一點自尊、一點自由,她承擔得起,但中間的故事曲折就不必讓心力交瘁的童絹知道了。

身上披披掛掛了一堆行李袋,童絹替她扛了一只皮箱,兩人一塊下樓。李秘書一見到這陣仗,大嚷︰「說了不必帶這麼多東西的,大屋里什麼都有啊!」

她懶怠拿出紙筆解釋,執意把行李放進後車廂,對跟在後的李秘書指指灰濃的天空,李秘書附和︰「是、是,快搬快搬,待會下起雨,山路視線可不好!」

她和童絹揮手道別,盡量流露輕松歡快的樣子。一坐進車座,脆弱襲上蒼白的面頰,想吹吹風,雨絲竟已然飄落。

下雨了。偏在這時候,她想起那幢無邊寂寥、空洞的大屋,一陣不寒而栗。她對過大的房子一向沒好感,總讓她憶及伴隨外公一生,卻在晚年被舅舅們拋售的方家老宅子,每一個角落,都隱藏了長年的悲喜愛恨,躲也躲不了。長大以後,她因此只求簡單純粹的幸福,比方說,小小潔淨的房子,溫柔普通的情人,穩定不求名利的工作,偶爾奢侈一下吃頓大餐,台風天和伴侶賴一天的床,一年自助旅行一次……

她不懂的是,為何越簡單,越難得;越不奢求,幸福之路越難行,總像是遠方的海市蜃樓向她招手,她卻永無可能奔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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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抬頭,他就知道前方那猶豫的影子是誰,一步一步慢慢靠近他,軟毛拖鞋沒發出一丁點聲響。他瞥了一下腕表指針,八點五分,她若不是起得太早,就是根本沒睡。深夜兩點半,他曾起身查看,她的門縫底仍透出強烈的燈光,這種光度不必問也知道不可能睡得好,她怕山上的夜黑,寧願整夜不熄燈。

視線上移。果然,尖小的臉蛋比前一天更黯青,眼皮半垂,薄唇缺乏血色,步伐搖搖欲墜。她到底要多久才能適應這里的生活?

寫了黑字的小白板移到他膝上,歪歪斜斜幾個字——「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麼事?」他合上報紙,專注地凝視她。

她收回白板,右手在上頭移動一下,轉面舉在胸前讓他看——「我房間窗外那棵大樹,可不可以將它砍了,或移到別的地方去?」

他不解地擰眉,「為什麼?」

她遲疑了良久,才寫,「我不喜歡它的聲音,風吹、下雨,它的樹枝都會發出聲音,我睡不著。」

意外的理由,或許可以解釋她之前極力避免住這里的原因,但實在太孩子氣,他搖搖頭,「不能砍。屋外你見到的任何一棵樹,都是我父親親手種下的,已經盤根錯節,沒辦法移植。」

她點點頭,像是早已預知不會有正面回應,不見失望,緩慢轉身走開,他喚住她,「你待會要下山吧?一起走吧!載你一程。」

她搖搖手,背著他潦草揮筆,再高舉白板。「不順路,我搭社區巴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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