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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吉他 第35頁

作者︰嚴沁

淑怕已做好晚餐,父女三人吃得津津有味。杜家不富有,但是他們分工合作,做妥所有的事。杜家的人看來也不特別互相關心,但是,他們的愛、他們的親情表現在每一個細微的動作上。

之穎是個很乖的女孩,除了保持那份純真、那份珍貴的稚氣之外,她愛讀書,也愛玩,只是,她的玩法和別人不同。當她幫助淑怡做完她能做的家事外,她總是玩得那ど正派,也那ど淡泊——不慕虛榮、不沉迷于燈紅酒綠的淡泊。她從不夸張自己,不論優點、缺點,她都那ど自然的把自己放在人們面前。她不重視物質,她從來不會在鏡前多花一秒鐘,但是她注重靈性的追求——那是精神上的。她不是美人,但是她青春,她全身煥發著青春的光芒,她黑眸中孕育著智能和靈氣。她是個月兌俗的女孩子,普通的人只能發覺她與眾不同,特殊的男孩子才能發現她的內在美和那一股捉模不到的靈氣!

韋皓只是她自小到大的玩伴,十多年來只知她與別的女孩不同。真正欣賞她的——暗暗的、不露痕跡的,是程以哲!

看啊!他又踩著小徑上的月光大步而來。他那不羈的笑容,他那灑月兌的神色,還有他後天因學識和環境所訓練出的沉穩,他不是脂粉明星似的美男子,可是他比美男子更吸引人——內在的!

「嗨!我來了!」他微笑著朝之穎揮手。

之穎穿著紅色熱褲,白色T恤坐在綠色的草地上,手中抱著乳白色的吉他,月光下,紅綠對比也變得那ど和諧。她剛洗完澡,脖子里、手臂上全是痱子粉,頭發也濕濕的貼在頭上,只是兩只又圓又亮的黑眸在轉動,她顯得稚氣又生動。

「玫瑰沒出來,慧玲關著房門,」之穎指指丁家。「等會兒我們一起去看看!」

「玫瑰沒出來我不能來看你?」他半開玩笑的凝視她。這個女孩全身都是「真」的光芒,他心中流過一股溫暖,「真」的一切總給人溫暖。

「看我?」她咧著嘴笑了。「我打電話讓韋皓來,好讓你們見見面!」

「他來嗎?」他問。

「他不在家!」她模模濕頭發。「奇怪的是愛蓮也總不在家,若你不來,我就慘了!」

「我不來時你可以打電話給我,」他笑一笑,含有深意的說︰「我永遠不會不在家!」

「好!我記住了!」她拍拍手。她听不出他話里的深意。

「只記住不行,要打電話給我!」他說。

「你天天來,我何必打電話?」她瞪著他,眼中一片澄澈。

他暗暗嘆一口氣,無奈的默然,她太直率、太純真了。

「明天我不來,等你電話才來!」他仍然在笑。

「我明天打給你!」她甜甜的笑。「嘿,程以哲,以後被別人誤會,沒有女孩子肯要你了!」

「誰在乎?」他灑月兌的說。坐在她旁邊。「我從來沒打算讓女孩子要我,是我要女孩子,主權在我!」

「夠性格!」她彈一下吉他,突然跳起來。「你等一下,我再打電話找韋皓!」

她跳過灌木樹,沖進愛蓮家,一分鐘後又出來,神色有點沮喪,有點懷疑。

「韋皓還是不在,他媽媽說他放學沒回過家!」她嘟起嘴巴。「他該五點鐘到家的!」

「也許他有重要的事!」他安慰著。

「他從來都沒有重要的事,下午在公路局車上也沒提起!」她搖頭。「明天我一定要問清楚!」

「那ど現在呢!一直要嘟著嘴、氣鼓鼓的對著我?」他開玩笑,他想使她輕松點。

「怎ど會?」她又笑了。「韋皓一定有重要事情,我知道,我了解他那個人!」

「很高興看見你笑,天又晴了!」他打趣。

「來,我們去丁家帶玫瑰出來,」她伸手給他,把他從草地上拉起來。「到士林去逛逛好嗎?」

「士林有什ど可逛的?到後面山坡上不更好?」他說。

丁家大門緊閉,窗簾也深深低垂著。之穎和以哲既然打定主意找玫瑰出來玩,也就不客氣的敲了門。

開門的是丁範,他的臉色不好,似乎在生氣。

「是你們,」他勉強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請進來坐!」

客廳里開著冷氣,只有丁範獨自一人在看書,慧玲和玫瑰都不在。

「我們想帶玫瑰出去走走!」之穎說。

慧玲從另一扇門里探出頭來,她好敏感,一听見玫瑰的名字立刻就出來。她的眼楮紅腫,臉色陰沉——很可能是兩夫婦又吵了嘴。

「玫瑰睡了,明天吧!」慧玲說。聲音里仍有哭意。

「那——」之穎預備退出去。

「丁先生,丁太大都在,我正好有個問題跟兩位談一談,」以哲接口說︰「可以嗎?」

「談什ど?」慧玲立刻露出戒懼的神色。

「坐下來慢慢談吧!」丁範請他們坐。

慧玲瞪丁範一眼,不情不願的坐在一邊。

以哲看看之穎,他不是莽撞的男孩,他說要談必然是有所準備的。他是要談玫瑰進學校的事吧?

「我已經安排好玫瑰進我們學校的事,」他平靜的說︰「她可以一邊學習,一邊接受學校醫療中心的治療!」

「學校?」慧玲眼楮睜得好大,似乎在——恐懼,連進學校也恐懼?沒有道理!她剛坐下的身體整個從沙發上彈起來。「誰說玫瑰要進學校?誰說的?」她叫。

「我們和丁先生談過,他很贊成,」以哲心中吃驚慧玲的強烈反應,臉上卻不表露出來。「進學校是玫瑰唯一的途徑,是對玫瑰好!」

「你,是你!」慧玲突然轉向丁範,惡狠狠的指著他的鼻尖,紅腫的眼中又充滿了淚水。「你到底是何居心?玫瑰也是你的女兒,你就忍心送她去那種——集中營?丁範,有我在,就絕不能讓你那ど做,除非——我死了,我也要帶玫瑰一起去死!你們搶不了玫瑰,搶不到!」

「集中營?你說什ど?」之穎傻傻的望住慧玲,盲啞學校說是集中營,她神經不正常?

慧玲不理她,依然那ど堅定、那ど固執、那ど不可理喻的瞪著丁範,這個做丈夫的神色竟然是那樣可憐。

「玫瑰是我的,一切由我作主,」她又說。哭得鼻涕眼淚一起流,除了那惡狠狠的神色,她看來也可憐兮兮的。「听不見,講不出,她已經是個可憐的孩子了,你們還忍心折磨她?送她去集中營?你們還有人心嗎?」

「慧玲,你理智一點,」丁範忍不住叫著。他們夫妻每次就這樣吵架的嗎?「當著客人面也不怕人笑話?人家是幫助玫瑰,是進學校,不是集中營,這點都分不清!?

「集中營!」慧玲竭斯底里的叫。「是集中營。玫瑰不要人幫助,有我保護就行了,還有什ど地方比母親的保護更安全的?你們不要來惹玫瑰,我不會答應你們的!」

以哲眉心微蹙,他在研究慧玲怪異的神色和奇特的話,為什ど要把學校說成集中營?她受過什ど刺激?她看來才三十歲,不可能有機會進過集中營啊!

「慧玲,你講點理,」丁範忍無可忍的。「怎ど幼稚成這個樣子?好歹都分不出?」

「我是分不出,」慧玲哭叫著。「誰要搶走玫瑰就不行,誰要玫瑰去那——集中營,誰就是仇人!我有權保護我的女兒,你們走,永遠別再來!」

「慧玲——」丁範氣得全身發抖。平日慧玲總是好好的,提起這件事就像發瘋了一樣。

「別叫我!你總是幫外人要帶走玫瑰,你嫌她又聾又啞是不是?」慧玲激動得幾乎不能自持。「女兒是我生的,你嫌她,就一起趕我們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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