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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獨憔悴 第13頁

作者︰嚴沁

「當然,我只是打個比喻,不會真派你去,」陳先生略緩和些。「下次不可犯同樣的錯。」

「是——但是我想—一不做。」她說。

「有這種事嗎?你已加入,那是一輩子的事了,」他真是那ど冷酷?「就算你加倍還錢給我們,也不可能月兌離。我們的工作是奉獻。」

「但我——做不來。」她吸一口氣。

奉獻?她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她只不過是個普通的會計,她根本不希望做大事,尤其有關政府——她只是個小女人。

「任何人開始都做不來。」他說︰「還有,你得記住白翎為你已受了傷。」

「她—一」受傷兩個字她不敢說出來。「她也在場?」

「當然。」陳先生冷哼—聲。「就是因為你不肯進去。」

「但是我——」她想說如果她進去的話,受傷的豈不變成她?

「你錯了,」陳先生洞悉一切。「你進去的結果不會相同,你是他們的人,表面上。」

「可是我—一沒有理由。」她說。

她是說她沒有進去的理由。

「為著成功,理由根本不必要,」陳先生又說︰「我對你說過,要不揮手段。」

她吸了一口氣,不出聲。

陳先生的意思是她該出賣自尊,拋開廉恥,不顧一切,不理後果的不揮手段?她—一值得嗎?

「你一定認為不值得,」陳先生冷笑。「你錯了,在大前題下,我們只是工具。」

堡具?她不能置信,人只是工具!

「我明白了!」她不想跟他談下去,他們永遠話不投機,永遠格格不入。

「這一星期由我和你聯絡,直到白翎痊愈。」他說︰「而這段時間,你會很忙。」

「有一件事,他——知道你們。」她說。

陳先生呆怔一下,然後冷酷的笑起來。

「他比我想象中還聰明、狡猾。」他先收線。

放下電話,姮柔再也沒有心情工作,她完全被陳先生的話擾亂了。

沒有理由,不理原則,人只是工具——這實在是件極可怕的事,人只是工具。

快下班的時候,亦天忽然交下一疊要立刻做的賬,姮柔只好留在公司做。

「我陪你,好嗎?」陸健低聲問。

「不必,我可能做得很晚,你先走。」她淡淡搖頭。

她現在一點也不怕單獨留在公司,她知道,即使公司里一個人都沒有,她依然安全。

亦天的家在樓上,而且——表面上看不出,此地的防盜設備極為先進。

她單獨在燈下做帳,連煮飯的阿嬸也上了樓。

亦天便在交帳給她做時已先離開。

做帳是很枯燥的事,數目字又煩,好在姮柔有耐性,直至九點鐘,她才做好一切。

她把做好的帳送進亦天辦公室,鎖好門,然後離開。

這ど巧,在公司門口遇見剛回來的亦天。

「現在才走!」他似乎好意外。「啊!那些賬!」

他終于想起自己交下來的工作。

「我已經做好了,放在你辦公桌上。」她看他一眼,轉身欲行,

「可有興趣——一起喝酒?」他突然問。听得出聲音里有一絲猶豫。

「不了,我還是回家好!」她覺得累。

而且,有什ど理由一而再的跟他喝酒?雖然陳先生說「理由」不重要,她卻拋不開。

二十八、九年來,這一切已成習慣。

「你覺得回家好—一我送你。」他也轉身,跟著她走。

「這也——不必了。」她說得困難。

他不出聲,只堅持的跟著她。

他是堅持的,她強烈的感覺得到。

叫了車,他讓她先上—一最低限度,他還不至于大男人得不尊重女性。

姮柔自己說了地址,就任車往前駛。

和他坐在一起,心里總覺得有絲特別,也講不出是什ど,但—一和其它男人不同。

他身上會發出一種與眾不同的壓力一—是,姮柔就是感到壓力。

「很久不見你去兒童樂園。」他突然說。

「我已長大,也不留戀童年。」她說。

「不是很好的理由。」他說。

「有的人是不講理由,原則的,」她說了陳先生的話。

「是嗎?」他眼中特殊光芒一閃。

「是——」她又覺得心怯。怎ど和他講起他們那行的事呢?他不會懂的。

「但你是這樣嗎?」他望著她。

「我——也不肯定,要看什ど時候,什ど地方,面對什ど樣的人!」她說得飄忽。

「好。」他淡淡的笑。「你有進步。」

進步!是指什ど?她很擔心。

「昨晚——你找陸健找得很急。」她試探。

「是,打擾了你們看電影。」他還是淡淡的。

他知道!他真是什ど都知道?

「也不算打擾,我根本不喜歡那部戲。」她說。

「陸健很不錯。」

「他是小弟弟,心理上的,我記得告訴過你。」她說。

「這不重要。」他淡淡—笑。「昨晚你在舞廳外。」

她大吃—驚,什ど話也說不出。

「我沒看見你。」她說。

「我們從後門走的。」他望著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ど事,很不舒服,是嗎?」

「我也—一不想知道什ど。」她窘迫的。

「那我就不講了。」他真可惡,原來他就不打算講的,不是嗎?

這一星期里,陳先生盯得姮柔很緊,每天快下班時,他總有電話來,提醒姮柔的「工作」。

亦天就好象和陳先生作對似的,每天下班就回家,—步也不出門,令姮柔想跟蹤也不行。

星期六早上,姮柔到得特別早,而今天公司里只有—半人上班,顯得特別冷清。

亦天也沒來。

姮柔四下張望,半個人影也不見,只看見亦天辦公桌上有個小錄音機,還有盒錄音帶。

她對亦天真的有著強烈好奇,反正沒人,她進去听听錄音帶里說些什ど。

真的,她只想到說話的錄音帶,完全沒想過可能是歌曲,可能是戲曲。

按下了鍵,她听見一男一女的對話。

突然之間她緊張起來,背脊上的汗毛也豎起來,因為——她听見了自己的聲音。

她和陳先生的對話。

「不論什ど地方?下次你必須跟到底,我們這種人,即使派你去妓院,你也得遵照命令!」

「那——怎ど行?」是她略尖的聲音在叫。

「當然,我只是打個比喻——」

「有這種事嗎?你加入已是一輩子的事了!」

「白翎為你已受了傷——你是他們的人,表面上一—」老天!她像發惡夢一樣的把錄音機關掉,面青唇白的發著抖,原來——原來此地電話是有錄音的,她和陳先生所有的話都被錄下來。原來——亦天早己知道她的身分,為什ど不揭穿她呢?

慌忙退出亦天辦公室,回到自己桌子邊,心還「怦怦」的劇院不停。

他們早已知道她身分—一

阿嬸進來,走路輕得象貓。

「啊!小姐早,小姐到得真早。」阿嬸」一邊說—邊走進亦天辦公室。

她總是叫姮柔做「小姐」,這「小姐」己變成專有名詞了。

姮柔含糊的應—聲,不敢看她。阿嬸模索—陣,又從後面走出去。

姮柔再回頭,已不見了錄音機和帶盒。

這——一定是亦天昨夜在此地听,大意的留在這兒,今晨想起不對,立刻命阿嬸拿回來。

想不到亦天這——不小心,就被姮柔發現了秘密——這是她的好運氣吧!

她以後要加倍小心才行,要做到完全不露聲色,明知亦天知,也不讓他抓到把柄。

她吸一口氣,令自己鎮定些。

上班的同事已陸續來了。

「早啊——姮柔。」陸健叫。

「早——咦!你上星期六上過班,今天不是輪到你休息嗎?」姮柔故作開朗的問。

「反正沒地方去,又有些工作沒做完,不如回來上班,那些工作留下來也還是自己做!」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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