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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案驚奇 第7頁

作者︰亦舒

鎖鎖哈哈大笑起來,笑到後來,變成嗚咽。

我把思維整理一下,打出答案。

(一)洪昌澤與鎖鎖在一起共同生活過三年。

(二)在這段期間,她掌握到他的秘密,如果將它們揭露,澤叔有麻煩。秘密可能是來歷不明的巨款、數本假帳、逃稅證據,甚至荒謬一點,一疊肉麻的情書。

(三)很不幸,洪昌澤也得防她,故此澤叔手頭上也有陳鎖鎖不可告人之秘密,它們可能是相片、錄映帶、契約……

(四)如果陳鎖鎖要自由,她必須拿她掌握的東西,還給澤叔,換回澤叔手中的秘密。

(五)他們兩人都不肯這麼做,都想設法叫對方乖乖俯首稱臣。

這個時候,我介入了。

我也有企圖,我也不是個好人,一直想伺機得回洪氏長孫的地位,對證券有無興趣是我的事,但我絕不甘心一輩子做洪昌澤的扯線木偶。

看到陳鎖鎖,知道她是我的好機會。

「我們該怎麼做?」

「你去同他說,我跟你要結婚。」

單听這一句,我已明白她的計劃。

「如果他覺得尷尬,那麼我們可以談判,條件是,你得回你的地位,我得回我的東西,從此陳鎖鎖這個人在你們洪家面前消失,如何?」

「倘若他覺得無所謂?」

鎖鎖把兩條手臂搭在我肩膀上,微笑,「那我們只好結婚了。」我問︰「他的東西呢,你不還給他?」

「嘖嘖嘖,恭敏,切記幫理不幫親,我是弱女子,他是大男人,叫我得點好處,也不為太過,是不是?」

她與我面對面,相距只有十來公分,呵氣如蘭,我覺得臉頰麻癢,好像被她頭發拂到,但不對,她的頭發那麼短,沒有可能。

那究竟是什麼呢,我暗暗嘆息,覺得渾身乏力,澤叔不舍得她走,自然有他的理由。

我並沒有跑到叔父面前去宣布這件事,這是行不得的,到了斗智的地步,非得知彼知己不行。

母親第一個得到消息,她一看鎖鎖的照片,便不喜歡,「比你大,十分妖嬈,雖有姿色,無限輕薄。」

新聞傳到澤叔手中,他不動聲色,似乎此事已在他意料之中,于是我與鎖鎖也按兵不動。

我一有空便在她酒店套房坐,人家以為無限春色,實際上我們一人一罐啤酒,觀看歐洲足球大賽。風雨前夕,我們的精神十分緊張,因為澤叔遲遲沒有表示。

鎖鎖故作輕松,「喂,你有無能力養女人?想清楚一點,不如我們找個僻靜的地方私奔算數,我也不要報復了。」

我一直主張議和,結果自己也成為戰場上的一分子,不得不苦笑。

澤叔終于宣我上朝。

先是風花雪月一番,閑話家常,然後話入正題。

「你與陳鎖鎖同居?」他閑閑的問。

我說︰「沒有沒有,怎麼會,我一向不贊成同居。」

「你要當心這個女人。」

我不響。

「她不易相處,」澤叔看著我,「我不以為你能駕馭她,而且,她另外有情人。」

我抬起眉毛︰「情人,不,她沒有其他的人,澤叔,我們將要結婚,她對我是忠實的。」

「你以為我會相信?」

「不相信什麼?她真對我好,還是結婚?」

「兩者都不相信,你根本不了解她。」

我們兩叔佷搶著說話,如講急口令,但是兩個人都沒有激動。

我說︰「了解或者不,真正有誠意結婚的不談這些邊際問題,只要我肯支持她,她肯支持

我,就是好夫妻,什麼志同道合、一對璧人、互相了解……全是不必要的瑣事。」

「你們真要結婚?」

「為什麼不?我已到達成家的年齡。澤叔,人人知道我是空心老倌,這年頭女孩子很精刮的,她們要實權實利,光是去派對時開保險箱取條項鏈借給她們掛上?那不夠,我認為鎖鎖適合我,她可以幫我,她見過世面,吃得苦,最主要的是,手上有點錢。」

澤叔啞然失笑,「你們打算怎麼樣,雙棲雙宿到三藩市唐人埠去開片士多店?」

「我肯定她手上的錢不只那一點點。」

「你知道她的錢從何來?」

「我不關心,我相信不是來自你那里,你不過是洪氏證券的受薪股東。」

「你不理會她的過去?」

「過去,什麼過去?過去是不存在的,早已煙消雲散,今日才最為重要。」

他不語,室內陡然沉靜下來,我听到電子鐘輕微滴滴聲。

餅很久很久,澤叔說︰「恭敏,你明明知道她是我喜歡的人,我同她還沒完結。」

「對不起。」

「只一聲對不起?」

我情緒緊張,怕他打個哈哈,伸手出來說聲恭喜,我就得真與鎖鎖百年好合。

不過話得說回來,娶了鎖鎖還真的不錯,我表情又松懈下來。

「恭敏,她利用你,你看不出來?她知道你閱世淺,人天真,利用你來要挾我,這點你都不明白?」

「她與我在一起,有那麼壞嗎?」我問,「除了面子問題,我看不出有什麼不妥。」

「恭敏,她是我的女人︰她與我睡覺達三年之久,你是我的佷兒,我們是否一定要把關系陷人這種境界?」他終于動怒。

「但不是同時,你明白嗎,澤叔,不是同時。」

澤叔死忍,額角青筋蠕動,我很痛快,難怪那麼多的人講究報復,原來味道真的不錯。

「我知道她有些東西在你那里,你可否還給她?作為禮物如何?」

澤叔搖頭。

「你願意交換?」

「叫她親自來說。」他冷笑。

「她害怕,她怕再度在醫院里躺兩個禮拜。」

「恭敏,你與她站在同一陣線?」

「很明顯。」

他說︰「她的狐惑,對付你這黃毛小子,綽綽有余,好,我懂了,你同她說,叫她把東西拿來交換。」

我維持緘默,握著雙手,支撐著下巴,看住他。

「什麼,還不滿足?」

「我呢,我又有什麼可做?本來要結婚的人,新娘臨陣退縮,豈非無聊得緊。」

澤叔反而笑了,「好好好,你說你要什麼補償。」

我鎮靜的說︰「讓我正式做公司的成員。」

「你一竅不通。」

「我可以學。」

「你父親在生時曾苦苦哀求你學習。」

「那時我年幼無知。」

「公司沒有位置給業余玩耍之人,我若胡亂安插一個地方讓你出入,你更加不開心。」

「我與我的兄弟,一定要做洪氏的一分子。」我睜大雙眼,表示我的決心。

他狠狠的瞪著我,我略覺心虛。

在這整件事里,我是小配角,我不知道最後誰會贏,但既然鎖鎖叫我來,指示我這麼說,一定有她的理由,她有信心連本帶利賺回來,我不必害怕。

澤叔搖搖頭,「不劃算,即使你們拆開,我也不能再要她。」

我聳聳肩,「你想清楚吧。」

「那邊的事,你何必理會,弟妹又不是親生的。」

我微笑,「但在我心中,卻同親生一樣呢。」

「恭敏,你已決心同我撕破臉?」

我搖搖頭,「不,我只想趁這個機會爭取我所應得的。」

「沒有什麼是你應得的,」他冷冷的說,「你根本不是那塊料子。你那些弟妹與你同一命運。」

他沒有證據,我卻有無數證據,證明我是洪氏長孫。話說到這種地步,一切情義皆蕩然無存,我速速站起來,拉開門就走。

麥公在電梯大堂等我。

他與我一起下樓。

「正式開仗了?」

我點點頭。

他搖搖頭,「到底年少氣盛,不甘屈居人下。」

開了火,心里舒服得多,泄了這三年怨懟。

「你幫誰?」我問麥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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